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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小说网 -> 散文诗词 -> 一枝独绣

正文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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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城不愧是靠海的繁荣大城,走进盐城的城门口路过两排的民宅之后,就能看到已经点上了华灯的高台楼阁,远远地望过去,万家灯火,星芒璀璨,以及不断靠近他们的鼎沸人声。

    上次见到这样辉煌的景象,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时间,苏袖的思绪飘飞,生生将她扯回了年幼时,第一次被带入皇城时的场景。

    那年她不过才十岁出头,被绣坊师傅带入了皇城,为的就是能够有朝一日在皇城里有所成就,将姑苏绣坊的绣艺传到皇城之中,盛名远扬。虽然皇城第一绣娘的盛名最终落在她的头上,也让姑苏绣坊一荣俱荣,名声在外,可那种一人独行的乏味日子到底还是缺了一些色彩。

    一个大男人背着一个女子在街上行走,即便是在已经暗下天色的夜里,也有些引人注目。苏袖察觉到不少目光投来,她便拍了拍仲承松的肩膀,小声道:“仲大哥,我可以自己走了,你把我放下来吧。”

    事实上,仲承松非但没有觉得她累赘,反而觉得她即便穿得那么厚实,背在身上也不嫌累得慌。他很享受自己被全身心依赖的感觉,奈何小兔子有自己的想法,仲承松只好将她放下来,在开阔的大道上两人并肩而行。

    所有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会有利益交换。和镇子上一样,盐城的两旁也尽是做买卖的商家,与镇子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里的街道不仅很宽而且相当整洁,一般的商贩是不能在街边摆摊的,如果想要做生意,必须要在足够繁华的街道上盘下店面来才行。

    这样一来,行人就不会显得那么拥挤,店铺也看着大气恢弘。

    他们行至一间客栈的时候,仲承松示意苏袖跟他进去先休息下来,哪知苏袖却摇了摇头,低头看向了他那双有些血肉模糊的手。

    “不行,先去找医馆包扎你的手。”

    苏袖格外的坚持,仲承松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在街上找医馆。像盐城这种大城中的医馆,有些是彻夜不关门的,因此就算是百姓半夜突发疾病,也可以火速赶往医馆寻求大夫的救治。

    在路人的指点下,他们找到了那个济世医馆。初到这儿的时候,苏袖和仲承松还颇为疑惑地左右张望着,因为他们也曾路过几家医馆,这些医馆毫无疑问地都开在行人往来很多的街道上,不仅很好找,而且医馆的生意也很火热,百姓们排着队等号脉抓药,就差没排到街上去了。

    而眼前这家济世医馆,牌匾倒是够大气,门口也宽敞,就是所处的地方太偏僻,街上静悄悄的,周围似乎都是居民院子。

    苏袖道:“来都来了,那咱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一起走进了还在亮着灯火的医馆内,只见里面空荡荡的一间大铺子,除了有一个门口通向了后院,一个门口通往街道,其余几面都是墙。墙边立着书架和药柜,书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医术,整整齐齐,新旧掺杂。而药柜则是典型的方格子,每个小抽屉外面都会贴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药材的名字,以供辨认。

    这么大的医馆内,有一多半的地方都铺上了厚厚的垫子,垫子上整齐地放有床被两排,想来也是供病人在这儿休息的。

    而就是在这济世医馆里,苏袖和仲承松一进来只看到一个人。此人穿着简短的蓝裳,许是因为屋内地龙太热的关系,多余的外衣也不曾披上一件,反而十分惬意地靠在一只大靠垫上,悠闲地翘着脚晃荡着腿,口中还哼唱着小调。只不过他大约是忘了词,也或许是走了调,咿咿呀呀的反而让人听不懂他哼的是什么。

    手上捧着一本书,遮挡着大半的脸,所以苏袖和仲承松都能看清此人长什么模样。

    许是听到了有人进了医馆,一个七转八拐的诡异语调响起:“来看病呐?得了什么病啊?”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仲承松的身体一僵,被长巾遮住的面色渐渐凝重,露出的那双眼睛里有精光一闪而过。没觉察出仲承松不对劲的苏袖上前走了一步,毕恭毕敬地对着那人一欠身,柔声道:“我大哥的手受了伤,还请大夫为他医治。”

    那人放下了书,露出一张甚是俊美独特的容颜,然而令人惊诧的却是他那一头雪白的发。照理来说,应当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长出白头发不是吗?可是他的脸……

    苏袖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看得那人脸色渐渐转的有些不悦了,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忙低下头颔首道歉。

    那人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目光转移到仲承松身上的时候,双眼一亮,语气中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问道:“你是猎户?手上的伤如何来的?让我瞧瞧!”

    身为一个大夫,用这样的态度问出这样的话,很诡异啊!

    苏袖与仲承松对视一眼,她便将仲承松的手拉起来给这男子看,谁料那男子一见了仲承松的伤势,脸色马上就变了,阴沉着脸道:“我还当是被什么野兽咬伤……不过是擦破点皮,不治不治、你们赶紧走!”

    苏袖不解地问他:“你若不治,开这医馆做甚么?为医者,不就是应该救死扶伤的吗?更何况我们又不会赖你银钱。”

    这人脾气比苏袖还要倔,冷着一张脸道:“我说不治,就是不治。再不走我可放狗赶人了!”

    “你!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

    “嘿、我偏不讲理了,你能奈我……”

    “师父!”

    从通往院子那头的门里走出来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手中捧着一簸箕的药草进来,原本是想找这鹤发俊颜的师父问些问题,结果走进来才发现,这个不省心的师父又跟前来问病的客人吵起来了。

    少年当即伸手做了个停的手势,笑脸迎人,对苏仲二人道:“两位两位!我师父脾气不大好,二位还莫与我师父计较。”

    被他唤作师父的那人不甘心地嚷嚷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少年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仍旧笑呵呵地看着苏袖,目光又注意到了仲承松的手,主动说道:“我传我师父医术也有几年了,若是两位不嫌弃的话,这位大哥的手我来替他治疗,姑娘您看如何?”

    苏袖睨了一眼那个男子,见他又举起了手中的书对他们二人不予理会,便点头对那少年道:“好,有劳了。”

    在这整个医馆内,唯一能够镇得住那位张狂大夫的人,似乎就只有这位少年了。苏袖在旁看着少年为仲承松包扎,偶尔也能听到那大夫的碎碎念和咒骂,都被笑眯眯好脾气的少年无视了。偶有过激的时候,少年三两句就打发得那人无话可说,看得苏袖心中一阵畅快。

    怪不得镇上的那位老大夫说这位师兄性格怪异,寻常人很难请得动他,原来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等少年研磨好了药粉,又给仲承松的手将土清理干净,药酒擦拭过后,已经是深夜了。他有些腼腆地笑笑,抱歉地说道:“我手脚太慢,总是做不到师父那样手脚利落。还得多练练才行!”

    幽幽地飘来一句:“哼,你知道就好!今天这么丢我的人,等下记得给我烤两只鸡腿~”

    少年将仲承松的手涂满了药粉之后,开始用白布给他包扎,一边包一边笑眯眯地拒绝了:“晚上吃太多对胃不好,师父喝完这杯水还是早些睡吧。”

    那人虽然不满,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听着还怪委屈的。

    等仲承松的两只手都被包上了白布条之后,手掌显然肿了一圈儿。少年收拾药箱的空档,苏袖好笑地把手放了上去,修长又白皙的手如同细腻的润玉,对比起仲承松那双熊掌一样的大手,行成强烈的反差。

    而仲承松也满眼尽是柔和的笑意,他略显吃力地将包扎起来绷得很紧的五指慢慢合拢,轻轻地握住了苏袖的手,就像是呵护住最重要的珍宝。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白天经历的那场险境,对于自己在彼此心里的重要性,似乎隐隐窥见了。

    在旁边默默围观了甚久的少年突然横插一句话进来,一副少年老成的语气问他们:“其实你们两个并不是兄妹吧?”

    少年不知情事为何,对此感到十分好奇。虽然这两人表面以兄妹相称,但是看他们之间这种旖旎的气氛,肯定不止是兄妹那么简单。

    苏袖被少年这么一问,顿时不好意思地面上一红,收回了自己的手,便去摸自己的钱袋,结结巴巴地问道:“多、多少银钱?我们付了钱这便走了。”

    “不着急。”少年笑着摆了摆手,扫了他们一眼,道:“看你们两位似乎不是盐城本地人,天色已晚,不如在这儿过夜吧。客栈住一宿起码得好几两银子,宰的就是你们这些外地人。”

    苏袖好奇地问道:“那你们这医馆不收钱吗?”

    少年咧嘴笑得愈发灿烂:“收!比客栈便宜七成~”

    “……”

    好嘛,不愧是生意人,就算是开着医馆济世救人,也不忘做生意,还真是有趣。怪不得那大夫不愿跟这少年对着干,敢情全是靠着少年撑起整个医馆。

    苏袖睨了一眼远处将书扣在脸上、疑似睡着的男人,她压低了声音问少年:“小大夫,若是想请你师父出诊,要如何才能请得动他?”

    那少年腼腆一笑:“这位姐姐叫我小宫就行。我师父啊,懒得很,哪儿都不想去。成天就窝在他那靠垫上,谁都请不动的。姐姐可是家中有人生了病?我劝你还是在别的医馆请大夫吧,我还真没见过谁能把我师父请出这医馆。”

    听罢这话之后,苏袖心里越发难受了。她长长叹息一声,追问道:“就连孟大夫举荐也请不动他吗?他们不是师兄弟吗?”

    “哈哈!”小宫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恍然大悟了。“原来是师叔推荐而来的,不过他们师兄弟总是互相嫌弃。师叔了解我师父的脾气,总担心济世医馆没人来看病,师父会饿死,所以总会推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家属来这儿求医。我等会儿帮你问问我师父吧,不过多半是不成。”

    能帮忙问问也是好的,苏袖客气地行了个半身礼,目送着小宫拎着药箱去往了后院。没过多久,从后院里飘出了一股香味,香气中带着甜甜的气味,直接从后厨飘进了医馆里头。

    睡着的鹤发大夫突然从一直靠着的大靠垫中弹坐起来,将手的书一扔,穿上鞋子就往院子里面跑。苏袖闻着气味才觉着肚子饿,她抬头看向了仲承松,问道:“仲大哥你饿不饿?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吧。”

    仲承松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摇了摇头。这么深的夜,一个姑娘家外出肯定不太安全,而且仲承松也不会放心。他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袋子之后,苏袖不由得眼睛一亮,欢喜道:“我还以为要掉下山崖的时候,连干粮袋都掉了呢。”

    袋子里面装的是有点变形的糖糕花卷还有包了馅儿的饼子,有肉有素。苏袖咬了一只饼子,发现里面是肉馅的,冷掉的肉馅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她只吃了一口就觉得有点难以下咽。

    仲承松看她眉头蹙起,料想她应该是吃不下那饼子,就拿出一只撒满了葱花的花卷放在她手里,自己换过来那只饼子毫不介意地咬了几口,面色平静,一点异色都没有。

    心里一暖的苏袖看他一如往常的脸色,红着耳朵尖儿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可爱的小花卷,殊不知在仲承松的眼里,她这样子可比花卷可爱多了。

    后院的厨房里头,小宫从炉火里面取出了一根长木签穿好的鸡翅,上面的油光金黄细腻,刷上的蜂蜜还泛着晶亮的光泽,任谁看了,都想食指大动。

    从小徒弟手里拦截下了这根烤鸡翅,白濯斐凑近了鼻尖嗅嗅,只觉得一股浓郁的烤焦味扑鼻而来,诱惑着嘴里的口水泛滥,都快能养鱼了。

    白濯斐一口在鸡翅上咬下,脸上顿时洋溢着满足的表情。小宫瞧见了,哭笑不得说他:“师父,你已经连着好几天吃宵夜了,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少吃点,腰身都圆了,结果这嘴上的吃食可是一点都没少啊。”

    鸡翅刚出炉,有些烫口,白濯斐一边呼气一边嚼着嘴里的肉,没好气地瞪了小徒弟一眼,嘟嘟囔囔地说道:“还不都怪你,每天一到这个点儿就伸出了你的罪恶之手,做出这种罪恶的美食来,让为师把持不住!”

    小宫无辜地眨眼,也学着他师父拉出了一条小板凳,坐在了白濯斐的对面,小声说道:“师父啊……”

    “免谈!”白濯斐伸出了油腻的手挥了挥,直接就截断了小宫的话。眼前的小徒弟一脸的莫名其妙,“师父我还没说完呢!”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给那两个人求情,让我出诊么~”白濯斐哼了一声,不顾形象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接着说道:“你师父的规矩你还不知道么?回盐城这么多年了,有多少次别人求着我出诊我都没应,一点小毛病就想让我出去?他们凭的什么?不成不成,规矩不能破。”

    小宫无奈地一叹,道:“可是师父,你这规矩立得莫名其妙,别人谁能破得了啊?你总得说个明白,这样一来,来这儿的人达不到师父您老人家的要求,他们自然就知难而退了。不然您吊着他们迟迟不肯放弃,也给您自己添堵不是?”

    正啃鸡翅啃得没个正形的白濯斐突然觉得小徒弟说得很有道理,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嘴里念叨着:“对啊,为师怎么没想到呢?”他伸手又在炉火里面摸出一根穿着好几只鸡翅的木签,狠狠地咬了一口肉,下了决定:“嗯,就让他们唱小曲儿吧!谁要是唱的好,我就答应他出诊!”

    小宫转头去给鸡翅上面摸酱料,决定不想再理这个出格的师父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白濯斐揉着自己一晚上都没能消化的胃走进了医馆,打算取点山楂给自己泡水喝,谁料进去之后就看到一个鼓鼓的被子包在软塌上横着,他走过去一看,发现是苏袖红着脸睡得死沉死沉的。

    脸红得不大正常,白濯斐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一下,不出意外地有些烫手,看来是染上了风寒。真想知道这两个人都经历了什么,一个手上血肉模糊,一个第二天就睡得意识模糊。

    话说起来,那个男人呢?

    白濯斐思索了一会儿,想着该不会是那个男人狠心抛弃了这个女子,自己跑路了吧?那看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他就破例治她一回,总不能让人死在济世医馆,砸了他的招牌吧?

    想到这儿,白濯斐正要伸手掀开苏袖身上的被子,突然伸出来一只缠着白布的手大力地钳制着他的手腕,还捏得很疼。

    一枝独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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