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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小说网 -> 散文诗词 -> 一枝独绣

正文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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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男人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让苏袖不禁抬起头来望向他。

    只见向来成熟自信的仲承松,脸上露出了些许颓然和挫败的神色,一双深色的眼眸盯着自己,就像是要将她吸入那片深邃的瞳孔里。

    苏袖被梗得说不出话来,喃喃着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仲承松凝望了她片刻,很快又将目光转移开,故作不在意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以前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就好像他们对彼此隐瞒一样,连心情都复杂得让人难以琢磨。

    苏袖了然了他的挫败和无奈,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苏袖才蹭到了他身旁,伸手搂上了仲承松的手臂。

    “你该不会以为,我在你面前的喜怒哀乐,都是装出来的吧?”

    仲承松停下了脚步,摇头:“我并非这个意思。”

    “我明白。”苏袖打断了他的解释,举个例子说道:“倘若有一天,你回到了宫里,回到了你敬重的父亲和疼爱的弟弟们面前,你也会像我一样,有太多的眷恋和牵挂。”

    仲承松抽了抽嘴脸:“疼爱的弟弟……”

    他那一窝的弟弟个个都是吃人的狼崽子,被咬上一口都能丢半条命。

    要真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天,除非是老三把皇城中的局面都稳了下来,那些兄弟的爪牙都被磨得没有了棱角,他才能安然无恙。

    见仲承松一脸的复杂神色,苏袖好奇地问他:“我本来没想着问你这件事,不过这关系到我在姑苏城停留的日子。你能不能给我透点口风?”

    闻言,仲承松倒是很爽快地跟她坦承了这件事。

    “江南知州宁杉风是老六的走狗,不但在江南一带立下各种名目搜刮民脂民膏,还将这些所得的钱财送到皇城,以供他主子所用。”

    苏袖不解:“他不是六皇子吗?还在朝中担任着官职,应当有很多的俸禄才对,要那么多的钱做什么?”

    仲承松心里感叹小白兔的天真,却仍是乖乖解释道:“既然要参与皇家的内斗,就必然要拉拢各方的势力,空口白话别人怎么会轻易地站队呢?当然就会用到这些银白之物。”

    “那三皇子他……”

    “从太子份位以后,皇子的待遇就不怎么样了。不过我在‘死’前,还算是留下了不少的东西给他。”

    苏袖仰头看他:“比如说呢?”

    “比如说,皇城长安街的十几间铺子啊,三间酒楼,还有西城的百亩宅邸……”说着说着,仲承松就发现苏袖没有再作声了。

    不仅如此,她还停下脚步,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仲承松回头,好奇地问她:“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明明那么富裕,你还是要跟我过一穷二白的日子,不觉得辛苦吗?”

    男人回握着苏袖扯在他手臂上的手,眉眼间的笑意掩饰不住,他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不辛苦,名利不过都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可只有你,才是最真实的。”

    面纱下的唇角高高扬起,苏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她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这种海誓山盟的话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只有你们这种皇家子弟才能说得出口。兴许是,早就对那些千金小姐说过了吧?”

    脑子里响起一声钟声,强烈的求生欲使得仲承松矢口否认:“在遇到你之前,我身边可只有男人。”他想了想,又补充到:“还有不男不女的人。”

    “嗤。”苏袖忍俊不禁。

    姑苏城的夜市也比寻常的城镇多了几分绵绵的柔意,茶楼上有喝茶的茶客听着江南小调鼓掌叫好,街道上则是摆着各种小摊,从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到打铁铸刀,野味小吃,应有尽有。

    城中的那条宽敞河道中,小舟画舫悠然划过,红烛倩影,让人不知今夕是何年。

    两人便这么一路回到了落脚的民宿里头,耳边这才清静了许多。

    民宿的主人家早早地便歇息下了,苏袖正入了屏风后头要宽衣解带,突然瞧见床上的被子鼓鼓的,像是有什么人藏在里头一样。

    苏袖从屏风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正在门口脱去斗篷的仲承松,心里一阵诧异。

    她伸手去掀被角,一瞬间的功夫,被子掀开,就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躺在床上,双眼睁得大大的,眼底泛红,眼角和鼻孔、嘴巴以及耳朵都有鲜血流出,死状十分狰狞。

    苏袖还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死法,她心口一悸,带着三分虚弱无力唤了一声:“仲大哥!”

    “怎么了?”仲承松从屏风后绕过来,突然见到眼前这一幕,忙将苏袖拉到了身后,自己上前去探那人的鼻息。

    早就断气了。

    仲承松拧着眉头将被子重新盖在了那人的身上,拉着苏袖的手就要往门外头走。

    苏袖追问:“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

    “宁杉风。”仲承松脚步一顿,想起了哪里不对劲。“从寒山寺的山顶上见到他之后,我便给他下了白濯斐给我的毒药。慢性毒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作?”

    “那他会不会是别人杀的?”

    “找你之前,我让肃寒去暗中监视宁杉风,只要他有任何通风报信的举动,就让他动手杀人。现在宁杉风死了,那肃寒呢?”

    两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再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

    外面天色已深,仲承松却又穿上了斗篷,打算带着苏袖离开这儿。

    “这里如今不安全了,我送你去老夫人那。”

    “那你呢?”

    仲承松伸手在苏袖下巴上的小伤疤处抚了几下,安慰她道:“我去找肃寒,他一直没有出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来到姑苏城是他们所做的最冒险的决定,而且姑苏城中局势未明,他们对宁杉风下手是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呢?

    有可能宁杉风这个知州不过是幌子,真正操纵他的人还在幕后。

    一想到他们极有可能暴露在敌方的视野里,仲承松就心中难安。他连夜又将苏袖送回了老夫人的府邸上,看着徐管事亲自将她接进门后,仲承松才稍稍安心了些。

    他临走前,苏袖千叮咛万嘱咐:“若是遇着什么难事,你和肃寒可别以身犯险。”

    “我明白,你莫挂怀。”

    徐管事见两人这么难舍难分,只觉得大半夜的、自己的存在似乎有点多余。

    这一宿过去,苏袖愣是整整一晚上没有合眼,干瞪着一双眼睛到天亮。

    要说着姑苏府中,起得最早的人就是老夫人了。上了年纪之后,起居都变得规律了许多,老夫人看了一眼外头天刚亮,便唤外间的人进来伺候她梳洗。

    老夫人坐在床边正一脸无神,心里还记挂着苏袖呢,就听见进来伺候的丫头一边为她穿鞋一边说:“天儿这么冷,您睡觉怎么连软袜都不穿?可别着了凉,身子越来越寒。”

    这声音听得怪耳熟的, 老夫人低头一看,便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这儿,还亲自侍奉她穿袜穿鞋。

    “袖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原本要伺候老夫人的丫头站在一旁,惊奇地看着这位苏姑娘极受老夫人宠爱的样子,默默地把两人相处的细节记下来打算给其他的姐妹们好好说道说道。

    老夫人起早时多数的心情都是不大好的,像今儿这么眉开眼笑的还是头一回。

    苏袖拿起了袄子一边给老夫人穿上,一边柔声说道:“昨儿半夜我又折回来了,因为夜深了,没敢惊动您。今儿一早便来看您老人家了,这一来一往的,可别让师父恼了我。”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没散去,反倒是很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又折回来了?可是人家落脚的地儿早早地关门了?”

    她见苏袖只笑不语,顿觉自己是猜中了,有些嗔怪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让你们别回去了吧,偏是不听,非要白跑这么一趟。”

    “师父教训的是,所以这不是一赶早就给您来赔不是了么~师父您可别生袖儿的气。”

    老夫人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笑道:“我如今就你这么一个徒弟了,我哪儿舍得怪你。”她说这话的时候,略显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失落,被苏袖尽收眼底。

    如今姑苏绣坊的状况,苏袖也多少跟徐老了解过。她遭难连累了姑苏绣坊之时,不仅坊中的刺绣师父被挖走,就连快要出师的绣坊姑娘们也都离开了绣坊,另谋出路。

    现在的这些小绣娘们,都是在姑苏绣坊公开招募学徒时通过了考核才进来的,至于一些年岁还比较小的,则是姑苏绣坊早年收养的孤儿,因为有着养育之恩所以才没有离开绣坊。

    亲手为老夫人更衣洗漱盘好了发,师徒两人简单地用了早饭,便随同徐老一同前往了绣坊。

    “师父不用放在心上,绣坊本来就是个育人之所。等绣娘们学成了,都会自寻出路。我不也是您一手栽培大的吗?最终还不是在皇城落地生根,只可惜我没本事,凭空遭人污蔑,还连累了您和绣坊……”

    徐管事在一旁听得直摇头:“不一样,不一样!飞出去的凤凰,和落难而逃的山鸡还是有区别的。”

    这比喻太过形象了,让苏袖听得一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免老夫人再挂怀往事,索性苏袖也就没有再提起这些事,等他们到了姑苏绣坊的时候,正瞧见绣坊门口的石狮子上立了一只鹰,绣坊的姑娘们正觉得新奇,围在这里看个不停。

    那鹰也丝毫不惧生人,一只脑袋左歪右歪,有点别致的可爱。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像是在人群里头搜寻着什么。

    等远处的人渐渐走近了,它的目光才转移到来人的身上,突然发出兴奋的叫声。

    苏袖发现那只苍鹰正是一直跟在仲承松身边的那只,有点意外,却也很惊喜。不知道它是不是来传消息的。

    像是为了应证苏袖的想法一样,苍鹰从石狮子的头顶上飞起,在空中盘旋片刻,直直朝着苏袖伸出的手臂落下。

    庞大的体型和看着就有震慑力的嘴喙,以及尖利的双爪,令人不寒而栗。如今见了它还要往人的身上冲去,不少人都提心吊胆,惊呼出声。

    苏袖原以为手臂也得吃痛一下,谁料这苍鹰看着壮实,落下来却是轻飘飘的,落稳之后还格外骄傲地挺起了胸脯,像是傲视天下的帝王一样。

    在苍鹰的爪子上果然系着一条布,苏袖解下来之后便放飞了苍鹰,将布条拉开一看,发现这是仲承松的那条手帕,边角上的狼头还在。

    而手帕的中间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没事,勿念。

    字迹有点发暗,呈黑红色,苏袖猜想这字该不会是那傻男人咬破了手指写的吧。

    见老夫人和徐管事到了绣坊,姑娘们便齐齐欠身说道:“见过老夫人,徐管事。”

    老夫人拄着木杖走到了绣坊的大门口,厉声道:“都这个时辰了,不在堂里练绣活,都跑出来干什么?回去。”

    “是。”

    挨了训的姑娘们弱弱地应声,一股脑地赶回了绣坊中,等苏袖和老夫人一起走进了绣坊的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挂在院子里的绣品,似乎是刚刚过水不久,地上还有滴落的水迹。

    姹紫嫣红中掺杂着素雅的白色,这画面让苏袖一瞬间就陷入了回忆中。

    穿过这些绣满了花鸟鱼虫的绢布,苏袖站在了绣堂的门口,看着堂中的姑娘们都埋头做起了绣活儿,穿针引线的画面很是壮观。

    在堂中的一旁有两把座椅,苏袖被老夫人拉着在梨花椅上坐下,一室安静的绣堂里只能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

    “我呀,琢磨过了。你在盐城那边要起家,不容易。等你走的时候,带几个机灵的丫头过去,她们能帮衬着你,你也能教教她们。”

    老夫人的话让这里的姑娘们都不禁竖起了耳朵。

    这得有多宠这位苏姑娘才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啊?

    苏袖却道:“师父,如今姑苏绣坊不比以往,正是需要栽培她们为绣坊攒面儿的时候,哪能把人都调给我呢?”她转念一想,眯着眼睛笑道:“机灵的姑娘您留着,挑些年岁小的丫头送到我那儿,我绝不会亏着她们。”

    徐管事和老夫人对视一眼,越发觉得苏袖是贴心可人的丫头了。

    这小岁数的姑娘最是难教,什么都不懂,可也是最好打磨的黄金时期,教的东西一旦学会那就是要记到骨子里的。

    但是从这些姑娘们的心思来看,又是极不愿意离开姑苏绣坊的。虽说这一年里姑苏绣坊没落了些,今年势头正好,谁都想在这儿熬出一片天来,没人愿意离开自己的故乡,混个高不成低不就的。

    暂且按下这些人的心思不表,徐管事手里还拿着几个账簿对老夫人和苏袖说:“如今布料也是咱们自己的作坊在纺织和染色,开办绣坊需要的原布料、绣架、针线还有刺绣师父新出的图样,都能从咱们这儿拿。”

    苏袖点头:“我也正是这个意思。那日我见锦缎布庄有不少的陈布,便拿给我吧。虽然料子旧了点,不过质地不差,配以好的手工,总是能卖出去的。”

    “你要什么尽管拿便是。”老夫人对于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倒是宠得厉害。要不是苏袖有自己白手起家的想法,她倒真有心思把姑苏绣坊传承给苏袖。

    听她这意思,苏袖还真是要什么给什么。这就让有心听下这段话的姑娘心里面直打鼓。

    苏袖哭笑不得地拉着老夫人的手,摇头道:“那怎么能行呢?白拿的东西,我可不要。“

    师徒两个人都是倔性子,见她们两个谁都不肯做出让步,徐管事便提了个建议:“要不然这样,等小袖儿的绣坊开起来有了盈利,这些布匹材料就按分成返还给东家,初期白拿干活儿就成。”

    依着苏袖的性子,这种让师父吃亏的事她不能干。可徐老的提议又实在让她心动,可惜这个时候仲承松不在,否则她定然是要寻求这男人的意见。

    老夫人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点头应允了。

    绣堂之中格外安静,老夫人扫了一眼才发现刺绣师父们正在手把手地教徒弟下针,偶尔有些微的对话,不过听不大真切。

    虽然年事已高,不过老夫人还是会每天照旧来看看这些丫头们绣得如何。她起身带着苏袖在堂内转悠着,就像是巡堂的先生一样看学生的功课做得如何。

    等走到了红裳跟前,老夫人对着苏袖扬了扬下巴,问她:“你看红裳这一对鸳鸯绣的可好?”

    红裳抬起头来望着二人,面色窘迫,像是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瞧。坐在她一旁的青流戳了戳姐姐的手臂,抬头对老夫人说:“南宫师父说,我姐姐的手又巧了许多,连鸳鸯身上的羽毛都绣得像真的一样!”

    在老夫人赞许的目光中还没得意多久的红裳就被苏袖泼了一盆冷水。

    “我十三岁时就能刺出一手好的偏毛套,你们的进度,未免也太慢了些,日后能不能成大器,还很难说。”

    一枝独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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