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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侯门闺逆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困苦中成长
- 建安城中的苏家陷入了多事之秋，远在千里之外的沈慕庭等人也同样遇到了难题。
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和粮草有限，一方面要救助流民，另一面还要帮助流民们重建家园，休整田地、河道和官路，实在是捉襟见肘。
如今为了保证流民们都能吃饱饭，朝廷用的是以工代赈的方法，人心暂且是稳住了。但瘟疫的问题还是没能得到解决，一旦染上基本就是个死字。
现在两江绝大部分染疫的流民都被集中隔离了起来，朝廷要救治他们就只能无偿供药，这笔开支才是真正的无底洞。
此次朝廷拨下的赈灾银子，基本上都是花在了救治瘟疫之上，然而钱花得不少，收效依然甚微。
最令人着恼的是，这些精贵的药物，也只不过是延长了那些疫病患者的死期罢了，倘若不能想出彻底根治瘟疫的药方，这些人迟早要去见阎王。
如今外头闹得极凶，流民基本分成了两派，整日吵得钦差大臣耿大人头皮都要抓秃噜了。
那些侥幸存活下来，又没染疫病的流民，认为官府不该把钱花在那些必死之人身上，应该多考虑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
而那些染了瘟疫的流民，好不容易盼到朝廷来人，终于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怎会放过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个个哪怕是跪着爬着，也要吃药喝水，争取活下去。
哪怕是只能多活一天，他们也不愿放弃自己的性命。
说不定明天太医们就能研制出医治瘟疫的药方了呢？到时候就可以获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方流民吵归吵，但鉴于一方是被严重隔离，不得与外人接触，另而一方也不敢作死地冲进疫病村自寻死路，暂且还没闹出乱子来。
只不过为了多争一口吃的，多喝一口保命的药，天天有人上门骚扰钦差大臣罢了。
沈慕庭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脚蹬一双半旧不新的草鞋，两边的裤子挽到了膝盖处，上面还沾着许多泥点子，一看就是刚从田地里上来的。
他捋着袖子随意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一屁股墩在田埂上，累得气喘吁吁。
定睛一看，昔日肤白俊美的名门贵公子，如今却被晒成了黑炭模样，整个人瘦了一圈，两颊都凹陷了下去，胡子拉碴的，看着有些憔悴。
双手因为下田劳作和修路筑坝的缘故，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外表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农家子没什么两样。
如今的沈慕庭与之前的他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就算站到苏知娴面前，她也未必能认得出来眼前这个目光沉稳，神情冷峻的青年，会是当初那个轻佻不羁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改变，对沈慕庭自己来说也是不可思议的。
“沈二，来，喝口水，累到了吧？”
一旁的骠骑将军黎广递给他了一个水瓢，沈慕庭说了声谢，接过之后咕噜咕噜几口就喝下了肚，牛饮牡丹似的，不见从前的半分优雅之态。
黎广在沈慕庭肩上重重一拍：“好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苦的。不错，不错，是个可造之才。”
沈慕庭看着远方热火朝天在犁地的民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从前活得没心没肺，来到这儿看到那些穷苦百姓的生活之后，方知自己这些年过的荒唐，心胸也狭隘了些。”
黎广接过水瓢，极轻地说了一句：“百姓苦啊。”
两人同时静默，心里都无比沉重。
沈慕庭刚到两江时，委实被遍地横尸的惨状给骇住了。
他手上也是见过血，沾过人命的，他以为自己肯定会无所畏惧，然而当他看到成千上万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摆在自己面前时，再也没法强装镇定。
沈慕庭记得很清楚，那一瞬间，自己的内心在颤抖，身子也在不受控地颤抖。
他和那些一同南下的官员和士兵们一样，当场就吐了个昏天黑地，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恶心的。
他足足有好几天吃不好，睡不下，心中头一回弥漫着恐慌之情。
那一刻，沈慕庭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会害怕的。
然后他从两江一路走来，一路所闻所见，无不是哀鸿遍野。甚至听闻在那水患和瘟疫最严重的地区，人们甚至亲手杀死自己染病的父母妻儿，饿极了就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简直是惨绝人寰。
这些对一直活在富贵乡中的沈慕庭而言，无一不在深深震撼他的心灵。促使他重新思考起自己今后人生的方向和为官之道。
是以，在耿大人要求南下官员随同民众一起劳作时，沈慕庭才会不假思索地扛起锄头就下地去了。尽管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手中拿的工具是什么，有何作用。
但他心里，就是想为那些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百姓们做点什么。
此前众人都以为，沈慕庭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肯定是做做样子，没过两天就要叫苦称病不干了，没想到他不仅一声不吭地坚持了下来，还做得越来越好。
如今，骠骑将军府的那些官兵们都跟沈慕庭称兄道弟的，不仅黎广对他刮目相看，就连钦差大臣耿大人也对他就此改观，平日里多有教导之意。
在两江的日子很苦、很累，每日风吹日晒地，要做大量的苦力活，吃得是清汤寡水，馍馍稀粥，好几日才能见一次荤腥。
在不知道何时能完成圣命之前，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从前养尊处优的众人，如今个个都变得面黄肌瘦。
但沈慕庭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每当听到那些百姓对他的感激之言，他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和自豪。
沈慕庭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像沈家祖辈一样，扬刀立马，驰骋沙场，建立赫赫功名，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但现在他不那么想了，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无论是身在朝堂或是沙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自己处于这个位置时，他能做什么？
光复沈家是沈慕庭毕生的愿望，此心坚定不移，但除此之外，他的心里又多了一个念想。
他希望自己有生之年，可以力所能及地为百姓做些事，让他们过得更好。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体会圣人所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真谛。
夜凉如水，沈慕庭挑灯坐在书案前，摊开笔墨，给家里和苏知娴写信。
耳边传来的是黎广和另外两位小将如雷般响亮的鼾声，空气中还隐隐飘着一股酸腐的脚臭之味。
之前沈慕庭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与外人同寝的习惯，更是暗自嫌弃这些武将的粗鲁不将就，如今他累得只要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哪管得了那么多。
如今这担惊受怕的日子，每一天对沈慕庭来说都像是偷来的，他格外地珍惜，也分外地想念京中的家人和自己的小媳妇。
他提笔写下：“吾妻娴儿，见字如面……”，而后落款停笔，吹干了信上的笔墨，将其珍而重之地放到怀中，心想着明日一早，他就拿到驿站去托寄。
静谧的黑夜中，沈慕庭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一手细细摩挲着胸前挂着的小香囊。
那个小香囊是离京之前，苏知娴亲手绣来送给他的，里头装的是她从报国寺求来的护身符。沈慕庭每日睡前都要摸上一遍，方能觉得心安。
他觉得小媳妇在上一封的回信里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甚得他心。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低声呢喃着这句情意绵绵的诗句，沈慕庭带着疲累和满足，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