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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小说网 -> 散文诗词 -> 一枝独绣

正文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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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承松一早就来到了这几天修缮好的房屋里,看着还算整齐的主屋和左右两边的小屋,心里只觉得涌上一股暖意。看来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大松还是有每天都过来查缺整理,连院墙的漏缺处都用新砖给补上了。

    他想着这几天就和苏袖搬过来,这样也能给白濯斐那个爱闹的家伙有地方睡觉。不过要住在这儿过冬的话,还要准备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炭。

    等晌午回去的时候,仲承松想着去问问万山叔哪里能买到炭火好了。

    就在仲承松坐在院子里面思索这些事的时候,大松今天又过来了,他看起来很颓废,没精打采的,一推大门,就看到了仲承松。

    大松惊讶地问道:“仲哥儿?你是啥时候回来的?等你好几天了,这房子修缮好了,你看哪儿不合适,我再给你拾掇拾掇。”

    仲承松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伸手指了指他的头。大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点杂乱,摸上去还油腻得很,整个人十分邋遢,看着很颓。

    大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仲承松的跟前也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娥子要嫁人了,婚期就在下个月月初。”

    仲承松这才想起来,那个和苏袖差不多年纪,与她一起经常来给大松送饭的姑娘。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这对青梅竹马对彼此都有意,只不过青娥已经有婚事在身,这两个人注定是个悲剧。

    他大手拍了拍这落魄男人的肩膀,有点安慰的意思在内。不过他却是一点要插手的想法都没有,如今他自己和苏袖都是在云里雾里打转,哪儿还管的上别人呢?

    大松丝毫没有受到鼓舞,他垂着头丧了很久,突然撇头问仲承松:“仲哥儿,要是你遇着这事儿,你会怎么办?”

    他遇上这种事?要论以前的身份,父皇极为器重他,若是知道他有喜欢的女子,巴不得要将人塞入他的太子殿。现在虽说身份不同,可苏袖是自由的,他也是自由的。只要她对他有意,任何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仲承松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又从里面捏出一块银锭来,放在大松的手心里。

    青娥和大松之间的阻碍是什么?是双亲,是钱财,还有前途。任何人都会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能干又孝顺的男人,只要消除这些障碍,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的目光有长短深浅之分,若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事物,就注定日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暂时,大松自认为还做不到这些。他摇了摇头,说:“我自己攒下的积蓄虽然也不少,但是比起那个杀猪的屠户来说,还是差太远了。就算我把全身的家当捧到娥子爹娘面前,他们也未必肯看我一眼。”

    于是,仲承松就又从自己的长靴里面摸出了一把匕首。这匕首曾是划在偷掠他们马车行李的主谋老妇人脖子上的那把,匕刃寒光闪烁,隐隐还带着几分血腥气。

    他将匕首往大松的脚边那么一插,示意大松看着那匕首。

    大松怔了许久,伸出手来从地上去拔那枚匕首,却没想到插得还挺深,拽了两下都没拽出来。他使上全身的力气用脚蹬着地面,才在闪了下腰身后拔出了那匕首。

    “你是让我……去抢亲?”他看着仲承松点了点头,心里顿时怂成了一团。这憨厚的男人没看出仲承松是在逗他,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一会儿抓头一会儿抠脚,抓着那匕首宛如握着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坐立不安。

    要是青娥愿意跟他远走高飞,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可他正是知道青娥是个孝顺爹娘的好姑娘,而他自己家中还有个需要照料的娘亲,他们两个有太多的放不下。所以私奔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见状,仲承松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了。他拿走了大松手里的匕首,重新插会了靴筒里,又指了指大松另一只手心里放着的那锭银子,拍了拍自己身后的门板。

    大松了然:“知道了!不过你这给的钱也太多了,修缮房子的活计又不难,材料还是你们自己买的,我拿着心里不踏实。”

    然而,仲承松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不管是以前也好,现在也罢,他所用的钱财都是自己赚来的,如何花销,也是凭他自己拿主意。仲承松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这就要出院子了,临走前还丢了一把锁给大松。

    大松:“知道了,等我给主屋的灶台通道里面的灰清理好了,就给你把大门锁上。”

    男人的身影从院子里面拐出来之后,并没有往顾家回去,而是直接隐入了山林里头,脚步飞快地上了山。

    山屋里面还有很多工具和囤积的年货要早点搬下来,既然已经决定要在山下住了,有些东西还是一起搬下来的好。

    仲承松突然想起那个空落落的太子殿,虽然金碧辉煌,宏伟宽敞,却冷清得堪比父皇的冷宫一样,与这小山屋相差无几。可自从苏袖住进来之后,他才觉得,这里哪儿哪儿都是回忆,让他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

    小阁楼的床榻上,还放着那件大红色的嫁衣,虽然还未完成,不过已经能隐约看出它华美的雏形了。仲承松隐约看到一个身子曼妙的身影穿着这身红嫁衣,向他伸出了手,红色的盖头将她的面容尽数掩去,只等着挑起的一瞬间,被惊艳、被震撼……

    一定是春天快要到了,他才对情人之间的事,如此向往。

    男人轻咳一声,脸上的赧意褪去,他尽快将要带走的东西都塞进了一个大袋子里,却小心翼翼地将这件红嫁衣装在了一个大小适中的盒子里,锁上了锁头之后才下到了一楼打算去后厨。

    刚进了后厨,仲承松就觉察出不对劲了,他发现腌制好的野猪肉,隐约被人动过的样子。还有缸里的米,少了一截。就连屋后挂起来晾晒的动物皮毛,都消失不见了。

    有人来过这里。

    仲承松回想起上次在这儿逮着的两个逃犯,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山上果然不能再待着了,如果再这样下去,秀山村是否安全都无法保证了。

    他带着要拿的东西,迅速地离开了山屋。因为此事分心的男人,并未察觉到,在他离开之后,一个鬼祟的身影从远处的山坡后现身,一直尾随在后,远远地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村里很快就会有喜事,不少人家陆陆续续地往青娥家中道贺,顺便送贺礼。风波未平,那些个长舌的妇人们就开始又聚在一起嚼舌根了。

    谁谁谁家送了什么精致的物件,谁谁家送了养肥的羔羊老母鸡,谁家直接送了礼钱,好道长短又爱攀比。

    自从仲承松回来以后,家里的重活儿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二娃好不容易得到了解放,去外头跟同龄的孩子们疯耍了好半天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娘告状。

    “娘~那些大娘又在说青娥姐姐收的随礼了。”

    苏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和秀玉婶坐在正屋的火炉边儿上,都忙着做绣活儿呢。之前应了闲云布庄的营生也是时候该交货了,秀玉婶在给最后几张帕子勾边儿,而苏袖则是还在两块红布上缝缝绣绣,手上动作熟练又飞快。

    秀玉婶见自家孩子一进门就大口大口地灌了几口水,看样子是玩疯了,没好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能跟你哥学学,少听婆娘说那些闲话!”她憋了半晌没憋住,还是问了一句:“她们都说什么了?”

    二娃嘿了一声,坐在她们两个的中间,悄咪咪地说道:“她们说这家送的太差,那家送的太好,还有人愿意送钱,简直是磕傻了头。”

    “哼。”秀玉婶凑到了苏袖跟前,对她说道:“她们净是些口没遮拦的,到别人的时候抠门的很,轮到她们自家就想着占便宜。等你绣好这喜帕,再有别家办喜事,也不用费这些功夫,买两只鸡送就行。”

    “是这个道理。”苏袖应了一声,冲着秀玉婶那双忿忿不平的眼神安慰地说道:“好啦婶子,若不是青娥跟我认识,我也懒得做这些功夫。这就当咱们两家合并送一家的礼了,她们长了嘴咱总不能给堵上吧?”

    “嗯。”秀玉婶寻思了一会儿,开玩笑道:“兴许下一次,就轮到你和仲哥儿的亲事了!”

    二娃大叫一声:“哇!到时候咱家要摆席吗?可以吃好多好吃的!”

    “你就知道吃!快去看书!”

    “哦……”

    孩子向来活泼好动,这也是人之常情,要想像大娃那么坐得住,还得等几年。说起孩子,秀玉婶突然想起了小宫,讶异地对苏袖说道:“那位大夫带来的那孩子,很懂事啊。不仅能在厨房里掌勺,还在村子里面摆了个小桌为村民们看义诊,太乖巧了吧~”

    苏袖道:“小宫的确是个善良的孩子,不过他师父就没那么好心了。婶子,不是所有的大夫都是那么好心的。但起码小宫是好样的。”

    “是不错。”

    秀玉婶压根不知道小宫是把秀山村的村民们当做行医练手的对象,对他大加赞扬,听得苏袖很想笑。在这几个人里,秀玉婶最不敢提及的就是白濯斐。他看起来并不太好接触,一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就像是被一条冷漠无情的蝮蛇盯上一样,教人后脊背发凉。

    值得庆幸的是,顾万山的腿一天一天地在好转,他腿上的药膏三天换一次,而且那三根玉质棍就像是有着奇特的功效一样,有一次顾万山实在没忍住问了一下,得到了白濯斐的另眼相看。

    “能觉出这东西的功效,看来你还是有点本事的。”白濯斐解释道:“它们能让涂在你腿上的药快渗入起效,对你的腿骨恢复有着起效。当然,价格不菲。若是弄坏了,你得赔我个新的。”

    “……”

    “也不贵,就几千两吧。”白濯斐贱兮兮地补充了一句:“黄金。”

    顾万山被打击到了,从此以后都不太敢挪动那条腿了。

    在苏袖绣完那些手帕之前,青娥出嫁的日子先一步到了。娶亲的当天,整个秀山村的人都围在了村口,等着看隔壁村的新郎官来娶新娘。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青娥的家中还插了红色的旗杆,红布从村口的大槐树,到路边的石头,再到延伸向青娥家的几棵树,包裹得严严实实,似乎连这些东西都沾染了喜气。

    没有去跟村民们挤着看热闹,苏袖从顾家出来之后,就和秀玉婶往青娥家的方向走去。即便是女方也要在村子里面摆宴席庆贺喜事,所以当他们到了青娥家的大门口时,已经从大敞着的门口看到了院子里面摆满了十几个桌子,从清早开始,请来的厨子就已经在这儿开始忙活了。

    因为院子里人多,太乱的关系,所以就算是秀玉婶和苏袖进来也没人注意到。她们两个也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便朝着贴了大红喜字的正屋里走去。

    按照这里的习俗,姑娘出嫁都是要从正门出去的,她们两人也是进去以后才发现,原来人们都围到了这里,怪不得院子里头不见什么女人在这儿呢。

    青娥的爹娘长得都是长脸眯缝眼,一看就是一张吝啬又贪财的脸,苏袖对青娥的那点好感顿时败在了她爹娘的脸上。只要一想到青娥和大松两个人的悲剧是因为他们狭隘的偏见造成的,苏袖就没了好脸色,连道喜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

    然而办喜事的主人家,不管是谁来都是笑脸迎人的,这种应付场面的活儿就交给秀玉婶了。

    “大姐恭喜恭喜啊!青娥今天要出嫁了,你这一桩心事总算是能了了!”

    “哪里的话!青娥嫁人我不知道有多舍不得呢,你瞧我这眼睛,肿的啊!昨晚我是一宿都没睡好啊……”青娥娘看了一眼秀玉婶手里拎着的篮子,笑呵呵地又瞧了苏袖一眼,说:“还是女儿好,你自从捡到这苏丫头以后,省了多少心啊!”

    被夸奖的苏袖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别有深意,她跟几人点头打了一声招呼,对他们说道:“我去看看青娥。”

    “啊,她在那个屋里。”青娥娘指了指右侧的屋门,苏袖便转身推门而入。

    以为总算是逃离了阴阳怪气包围的苏袖,却在进屋之后,看到了同村里其他同龄的姑娘也在这儿,似乎在和青娥说笑。然而青娥盖着盖头,苏袖也看不清她是个什么表情。

    轻松诙谐的气氛因为苏袖的到来而变得突然冷清尴尬起来,这些姑娘们都给苏袖让开了一条路,她们自己却是窃窃私语着,退出了屋内,连一句话没说就都离开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明明是来祝贺新娘的,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临走也不告别一声,很莫名其妙。苏袖料想她们在背后也不会说自己什么好话,索性也不会去在意那些。

    她走到了端坐在床上的青娥跟前,看了看她身上的红嫁衣和红盖头,手里还捏着一条红手帕,上面只简单地绣了一对鸳鸯。

    勉强算是鸳鸯吧,手艺差得很,绣得像燕子。

    方才还说舍不得,还有什么哭了一宿……为人爹娘,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得出口。哪有亲闺女出嫁,从头到家都置办得如此廉价的行头?若真的嫁过去,岂不是会被夫家看不起?

    可喜事当前,苏袖也不能说半句不好。

    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上了新娘子有些发颤的手,青娥将手里的红帕子一扔,猛地掀起头上的红盖头来,便是这一瞧,苏袖心里更是重重地叹息一声。

    她是得有多不情愿,才能在脸上化上了出嫁红妆之后,再哭得满脸模糊,尽是泪痕。

    苏袖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一条手帕来,一边为她擦脸,一边低声细语地同她说道:“你知道吗?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方法有很多种,是你自己的选择,才有了如今的你。”

    “我没有选择……”

    “前几日我去盐城为万山叔求医,遇着一户人家带着他们家的女儿来求医。大夫一诊断,那小姐是装病,为的就是摆脱嫁给自己不想嫁给那男人的命运。这样的智谋和勇气,你有吗?”

    青娥张了张嘴,无法辩驳。她追问道:“那,她后来呢?”

    “后来她暴露了没病,就被家里人带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因为第二天我们就开始返程了。”

    看着青娥满脸的失望,苏袖给她把脸擦干净了,从梳妆台上重新拿了胭脂水粉给她重新上妆。苏袖道:“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鼓励你去和爹娘对抗,而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不去尝试,你永远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来抬头。”青娥被苏袖的话语和气势惊到,乖乖地扬起了头,她有些羡慕地看着苏袖,嘟囔着说道:“苏袖,我真羡慕你,什么事都能自己做主。”

    “也不尽然。”

    最起码,她的生死,从来都不由自己操控。

    一枝独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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