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青春小说网 -> 散文诗词 -> 一枝独绣正文 第六十三章
- “嗬！不得了！”苏袖听完了顾万山的话，和小宫惊叹着鼓掌。“万山叔你这口活儿这么厉害呢？愣是把他们说的什么都不敢还嘴了？”
顾万山抽着烟锅，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随即咧着嘴笑道：“他们俩对不起孩子在先，也不能全都把责任推在这俩孩子身上。”
今天是距离大松和青娥失踪的第七天了，这期间苏袖和仲承松一直在忙着过年的事，还有藏在心底里的一件事，每天都想跟秀玉婶和万山叔说一声，却看着他们的笑脸，怎么也说不出口。
明天就是新年了，按古国的年历算，今天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要守岁的。
白濯斐只爱鼓捣他自己的瓶瓶罐罐，仲承松又不能开口说话，只有小宫还比较活泼一点，不过到底不是过年的气氛。
苏袖还记得，往年就算自己再不愿意，也会被钟绣堂的姐妹们拉着出去看烟花。皇宫里一到过年，上上下下都变得很是热闹，烟花八十一响，一朵接一朵，比花儿还漂亮。
御膳房专门会给钟绣堂的姑娘们准备上一桌丰盛的宴席，等酒宴过后，姑娘们就会美人点着一根蜡烛围坐在一起，说些对往后日子的期盼。
说来可笑，苏袖每年都是捧着一根蜡烛听她们说得津津有味，到了自己的时候，只有干瘪瘪的一句没有，就跳到了下一个人。
她们都觉着自己难以亲近，现在想来，是苏袖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见苏袖想事情想得入迷，谁也没去打扰她。体谅到顾万山的腿脚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所以苏袖等人主动从自家来到了顾家。
秀玉婶从早上开始一直忙到了晚上，为的就是这顿丰盛的年夜饭。仲承松见连大娃和二娃都被使唤上了，自己也只好动手了。
老实说，这些人里头想要再找出第二个能动手做饭的人，难。自从苏袖有一次忘了蒸锅的时间，以至于把锅底的水熬干了不说，还将添旺了火势，直接把锅底都烧破了以后，她就再也不进厨房了。
而且每次看到仲承松动手做饭的时候，脸上还会露出委屈又不甘的小表情。
一直到外面的天色都变暗了，一整桌的酒菜终于上桌了。
一张方形的木桌上，摆着家家户户只有在盛大节日时才会做的鸡鸭鱼肉，连菜色都变了花样。像秀山村这种不怎么富裕的村子，到了冬天就是变着花样地做白菜，靠着白菜活过整个冬季，一直到春夏交接的日子种出了新菜，才换了口味。
而这年夜饭里，就有仲承松送过来的松菇和干笋，还有带回来的干货海获，因此做出来的饭食比往年都要丰盛。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之后，顾万山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爽朗地笑道：“来来来！举杯举杯！先喝一个！”
难得白濯斐给面子，陪着顾万山碰了下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自顾自地饮尽了酒。小宫这才明白，这是师父在馋人家的酒罢了。
好在顾万山丝毫不介意他的失礼，自己也啜了一小口米酒，这才放下了酒杯徐徐说道：“你们叔我，这辈子没什么太大的出息。我本来以为娶了你们婶子，生下了这俩孩子，已经是人生最大的喜事了。但是遇着你们两个我才发觉，祖上积德了！”
苏袖和仲承松默契地对视一眼，只见仲承松微微一颔首，苏袖便像是领会到了什么似的，对顾万山认真地说道：“万山叔，这杯酒该我们两个敬你。我和仲大哥能有命活着，能像现在这样安稳地过着舒坦日子，都要感谢你和婶子。人言道，善有善报，祝愿你和我婶子日后都能过得好好儿的。”
“承丫头吉言！”顾万山哈哈一乐，举杯跟两人一碰杯，仰头就灌下了这杯酒。
秀玉婶端着一大碗汤过来，放好了汤这才安心坐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她越看越觉得这俩孩子般配得很，越看也越觉得舒心。“虽说你们两个都是婶子捡来的，可婶子待你们早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了。世道虽苦，可有人照应着，这日子就过得比蜜还甜！”
暧昧的目光在自己和仲承松的身上扫来扫去，苏袖哪里会不明白秀玉婶这话里的意思？这是催着他俩赶紧成亲呢！
苏袖忙伸出筷子给秀玉婶碗里夹了一只鸡腿放她碗里，催促道：“婶子快吃吧，再晚些饭菜都要凉了！”
“嫌我唠叨啊！得了，今儿大年三十儿，婶子不跟你们为难。”秀玉婶举起筷子刚扒拉几口饭，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叹了口气，又杵着筷子不动了。
顾万山提醒道：“这可是年三十儿，别这么丧、容易惹晦气！”
孩子们都忙着给自己嘴里塞吃食，白濯斐光饮酒不吃饭，也不插嘴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丝毫的存在感。到了最后，还是苏袖猜出了她在想些什么。
“婶子是想到了大松和青娥吧？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天儿这么冷，要是没个落脚的地方，还真不大好过。”
闻言，顾万山也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啜了口酒，沉声道：“这俩孩子是被压抑得久了，突然爆发，还真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秀玉婶道：“也是大松娘够疼大松，她身子不好还要跟着孩子颠簸，不定受多少罪呢……”
“要不是青娥娘太过势力，生生拆散了俩孩子，现在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算了不说了，那两口子肯定连这个年也过不好，吃饭吃饭~明儿还要去迎喜神呢！”
虽然很想问一句什么是喜神，不过仲承松似乎并不想她再继续说下去，夹起一只被炸得通红的虾递到了苏袖嘴边，没法子，苏袖只好涨红着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那虾吃到自己嘴里。
这一顿饭吃了许久，白濯斐和顾万山光顾着喝酒，压根就没有动几筷子。秀玉婶和苏袖饭量又小，每样菜都夹一筷子，就着糙米饭基本上就饱了。
不过仲承松就不一样了，这个魁梧的男人有着和他身形很匹配的饭量，光是糙米饭就吃了三大碗，更别提桌上的菜大多是被他给扫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是大娃二娃两兄弟和小宫消灭掉的。孩子们是看仲承松风卷残云一样扫过了饭桌，眼看着美食不保，个个就像是被抢了食的小狼崽一样，鼓着腮帮子和沉默寡言的大狼抢食。
饭毕，仲承松捧着一杯清茶极为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而三个孩子则是揉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撑得直哼哼。
苏袖有些哭笑不得，伸手给小宫揉着肚子，问他：“你吃得这么急这么多，也不怕撑坏了肚子、就跟饕餮转世似的！”
她发现自己说完饕餮两个字的时候，仲承松和白濯斐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带着几分探究在她身上扫过。
小宫却并没有在意她说的话，而是一边哼哼着一边回道：“都怪仲大哥，吃得那么凶，我还以为他能把一桌菜都吃光呢。”
苏袖：“……”原来怎么没看出这小少年是个吃货啊？
守岁是段漫长的时光。
正屋的房门都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暖和得很。男人们围在桌前闲聊着，孩子们凑在一起玩石子，挨个出谜题玩猜谜游戏。
倒是苏袖得了闲，见没人注意着她，便从架子上又取了一根白蜡烛，在里屋桌角上快燃尽的半截烛火上将那根新蜡烛点燃，站在窗口，捧着摇曳的烛火走神。
天可怜见，希望日后的路能走得顺遂，让心地淳善的恩人和友人平安喜乐；而那些曾辱她害她的人，也要健全地活着。
留着他们的命，让她亲自来收。
白色的蜡烛在手心里捧得久了，被火焰融化的烛泪顺着蜡烛的柱体轻轻滑落，眼看着就要滴落在她手上时，那根蜡烛被人抽走了。
空空的手没感受到那股意料之中的灼痛，苏袖讶异地转身，望着身后的男人，一时沉默不语。
仲承松在对上她的眼神之后才明白，她不是没知觉，而是故意想让融化后滚烫的蜡烛滴到自己手上。身为绣娘，应当爱护自己的手才对，可她的举动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他们两个人都对彼此隐藏了诸多秘密，为什么他们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这么亲近地相处呢？
一想到这点，仲承松就有点心冷。他举起了苏袖方才点亮的蜡烛，和苏袖亲眼看着烛泪重重地滴落，拍击在他那双粗糙的手背上。
滴落在凸起的青筋上。
一定很痛。
苏袖想。
然后，仲承松就当着苏袖的面，把那根蜡烛吹灭了。
苏袖：“……”
这是生气了吗？他在生什么气？好端端的、平白无故生什么气？明明晚上就没喝酒，怎么做的事就跟喝多了一样？
苏袖目光和脸色渐渐变冷，一把将蜡烛从他的手里夺过来，直直走到了火炉旁，一把丢了进去。遇着蜡烛的火焰很快就将那根蜡烛吞噬得一干二净。
一双澄明的眼瞳里，将跳动的火焰和那张精致的面容都印在了里面，逐渐漾起了笑意。
一枝独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