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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小说网 -> 散文诗词 -> 一枝独绣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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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半夜的王宫还是安宁平和,后半夜便充满了杀机。天上的月亮也渐渐被云层遮挡住,无边黑暗里,不知道有几双眼睛在盯视着韬光楼。

    许是因为窗户没有关上的缘故,飞进的小蚊虫不知怎么就钻进了苏袖睡着的帘帐之中,嗡嗡作响,吵得苏袖从睡梦中醒来。

    她挥了挥手,只安静了片刻,之后那嗡声不断。无奈之下,苏袖只好起身去倒水来喝。

    她的双脚刚碰到地面,就听到一阵细微的动静在外头响起。有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说的便是她如今的状态。

    苏袖从枕头下摸出了银龙卫送她防身的匕首,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开的窗户旁边,眼睛的余光瞄到外面有一只脚,她便将匕首刺了出去。

    “哎!”

    一声惊呼,苏袖的手臂就被人给抓住了,她肩膀以上都被人扯了出去,探头一看,顿时恼了。

    “你一个王上,怎么蹲人家屋顶上不睡觉啊?莫不是想要行偷窥之举吧?”

    云灭从她的手里夺过了那把匕首,大笑两声,将那匕首反手插在了瓦片当中,对着苏袖伸出手。

    “你一个姑娘,怎么不睡觉反而玩这种危险的东西?这要是被旁人看见了,该给你扣上行刺的罪名了。”

    苏袖看了看他的手,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自己爬出了窗外,坐在了略显倾斜的屋檐上头。

    “我是说真的。”苏袖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连月光都没有了,看夜景这个借口就不合适了。除此之外,你还能是在干什么?”

    “就不能是,守着你吗?”

    相处几天下来,苏袖对云灭此人多少有些了解。他性子直爽,对于不熟悉的人虽能笑脸相迎,却未必会以真心相待。而且他有时候说话直白,苏袖一度以为他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太像了。

    苏袖耸肩笑道:“你很不会说谎。”

    云灭回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说谎呢?”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有心虚的人才这么做。苏袖如是想着,一转头却就看到了云灭的眼睛。

    “……”

    那双浅色的眼瞳,即使是在这种漆黑的夜里,也能绽放出光芒。这样一个性子好又俊朗的男人,的确是诸多少女梦幻的对象。

    纵然苏袖一时为他所吸引,然而内心却因为装这另一个男人,毫无动摇。

    多时后,云灭又将目光放回了王宫之中,高低起伏的宫殿群,就像是耸立在指尖的绣针一样,顶端尖细,看着十分古怪。

    似乎是知道苏袖在想什么,云灭开口说:“以前王宫的宫殿屋顶并不是这样的,只不过因为我母后擅长绣艺,父王便命人改造了宫殿的屋顶为博母后欢喜。”

    苏袖心中一叹:红颜祸水啊!

    “当然,这样的房顶构造也不仅仅是为了讨母后欢心,内里的机关,会让每个侵入这里的宵小贼人被打成镂球。”

    “嗯?”苏袖惊奇,“镂球是什么东西?”

    “……”问题的重点难道不是在机关吗?这个女子的思路果真清奇。

    尽管如此,云灭还是从自己的腰间摘下一个挂饰,上面挂着一个镂空的金色球。镂空的花纹似乎是什么野兽的形状,镂球里面还装着一颗小金珠。

    那珠子上浅浅地刻着一个灭字,大约就是云灭的名字吧。

    镂球下面挂着一条带流苏的穗,手感丝滑,不像是燕云国所有的材质。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对此,云灭解释道:“母后是古国人,她的手艺和所用的物件,都是陪嫁时的嫁妆。”

    苏袖倒是认可了他的说法。“那倒是,江南一带盛产的丝绸布匹要比燕云国纺织的布料精致好几倍。”

    “江南?”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云灭不由得眼睛一亮。

    两人就古国江南的风土人情又叙说了许久,一直到苏袖打了个呵欠,云灭才意识到该让她去休息了。

    苏袖几乎是一整晚都没有睡,刚养好的身子经不住这么熬,便也打算起身从窗户再翻回屋子里去。

    谁料两人刚一动身,一只暗箭便从呼啸的风中直射苏袖的后背心!

    只听暗箭深入肉体发出扑哧一声,苏袖惊慌地回头,看见云灭的大手臂上多了一根剑,甚至血都溅到了他的脖子上。

    而这个男人就像是遇着了很稀松平常的事一样,挡在了苏袖的身后催促她道:“快进去!”

    苏袖前脚刚踩到了凳子上,后脚就被一只手拉入了黑暗中,口鼻被紧紧掩住,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身处外头的云灭并没有注意到此事,而是伸出脚踢了下脚下踩着的其中一片瓦,就见屋顶上几处的瓦片突然打开,从一个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连发几道暗箭,将外入侵袭之人逼得不敢再有动作。

    他亦觉出有所不对,跟着苏袖一同进入了寝宫内。

    不想云灭才把窗户关上,寝宫之中烛火亮起,就见苏袖用一副生死看淡的表情盯着云灭。

    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寒刃匕首,正是之前苏袖用来刺他的那一把。

    就说小姑娘不要玩刀,这下果真是要吃苦头了吧?

    苏袖未开口,云灭亦未开口,最先按捺不住的人,反而是那个手持匕首的蒙面刺客。

    他哑着声音恶狠狠地威胁道:“把王戒交出来!”

    云灭嘴一张,却听到了苏袖的声音:“你凭什么以为,你能用我的性命威胁得了他?”

    云灭眼里满是欣慰,不错不错、居然都有默契了!

    刺客一愣,没想到这姑娘不仅一点都不害怕,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得他一噎。

    “他要是不给,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他!”

    苏袖感觉到脖子上的刀子紧紧一逼,有点破皮之痛,想必应该是想对云灭造成威胁。

    老实说,苏袖也不觉得云灭会为她交出燕云国帝王才能佩戴的王戒,他们相识不久,按照银龙卫的说法来看,他们不过是交易的关系。

    “你是来抢王戒的,可你不挟持他反而挟持我一个弱女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宫中传言你们走得很近,若不是这样,堂堂陛下又为何要与你在外面一起吹冷风。”

    苏袖冷冷一笑:“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感动。”

    云灭面上一喜:“那等避过了这次劫难,不如……”

    “陛下慎重,民女可是有夫君的人了。”

    “你想多了,孤王不过是想封你为女官罢了……”

    就这么当着刺客的面儿,两人竟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简直能将人逼疯。

    最后蒙面刺客着实忍无可忍,对着云灭怒举匕首威胁,“快交出王戒!否则我就对她不客气。看我先划花她的脸,再要她的命!”

    匕首果真抵在了苏袖的脸上,匕首的刀刃已经刺入了皮肤里,烛火在夜中跳动,将流动的液体照得清清楚楚。

    云灭的眸色一沉,苏袖惊道:“你不会是真的要把王戒给他吧?我跟你没怨没仇、反倒是欠你一个救命恩情,你何苦……啊!”

    “少啰嗦!再吵可就不是你的脸破了!”

    在这人的威胁下,只见云灭缓缓地将手放在了腰间挂着的那个镂球上,摘下来之后,他自流苏穗中摘下了隐藏在其中的一枚羊脂白玉戒指,举在了半空中。

    “自己来拿。”云灭就举着那枚王戒,一动不动,脸上沉稳又自信的表情,让苏袖一阵发愣。

    那模样就像是设好了圈套的仲承松一样,只等着猎物往自己的坑里面跳。

    而蒙面杀手也确实经受不住眼前目标的诱惑,在索要两次云灭都静静不动后,他终于不耐烦地钳制着苏袖,一步一步地往云灭跟前靠近。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到那枚王戒时,苏袖张口在杀手掐在他脖子上的手腕上重重咬下。

    “啊——!”那人发出一声尖叫,随后反应过来就举起了匕首要置苏袖于死地。

    云灭人未动,口中吹着一支口哨,哨子里飞出一根针,直往那杀手后脑飞去。

    谁料杀手被苏袖咬的吃痛中,与苏袖掉转了位置,那银针竟是插在了苏袖的耳后!

    这时有人破窗而入,一柄长刃直直没入蒙面杀手的胸口,杀手就此悄无声息地死了,而苏袖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姑娘!姑娘!”

    原来是银龙卫匆匆赶回来,却没料到还是晚了一步。他摇着苏袖的肩膀,只见苏袖半睁着眼睛冲他一笑,很快就又晕了过去。

    云灭紧走两步过来,催道:“把她抱回床上去,我去命人叫医士来!”

    银龙卫的手正好穿过了苏袖的后颈,不小心碰着了她耳后的那根针,云灭瞧见了喊道:“别动!”

    为时已晚,银龙卫已经用手将那针拔了下来,面色不善。

    云灭这才后知后觉,讷讷地解释道:“针上有毒,剧毒。”

    燕王被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宫,医士拎着药箱姗姗来迟,被云灭摁在地上好一通骂。

    在诊断过后,医士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和担忧。

    为何这位姑娘会中这么烈的毒,陛下又为什么深夜在此?

    云灭见他们一时相顾无言,便忍不住呵斥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这些为皇帝效命的大夫都是一个样儿的,遇着棘手的难题,就扑通一下全都跪下来,再跟皇帝告罪。

    “臣等无能为力!这位姑娘中的毒太深,且蔓延速度过快,臣等给她用过了自制的解毒丸,根本不起作用。”

    银龙卫根本不想听这些人啰嗦,他走到云灭的跟前将他往旁边一推,问:“我被救起的时候,身上的东西在哪儿?”

    不管是银龙卫还是暗卫,身上都带着最好疗伤药和解毒药,海浪也许会冲走,也许会留在他身上,现在他担心的是那些东西到底有没有被他们看见。

    云灭向高见招了招手,问了同样的问题。

    高见看见他们两人神色凝重,只好如实回道:“那些药瓶,属下的确见过。”银龙卫的脸色刚有所转变,就听高见又说:“可是都进了水,里面的药也都不能用了,所以……”

    银龙卫整个人瞬间变得阴沉了起来:“那些药丸是防水的。”他忍无可忍地抓住了云灭的衣领,使得整个寝宫的人都对他举起了刀剑。

    “放开陛下!”

    “你怎么能对她下手?我们明明有约在先,你不准动她、我说了你不准动她!”

    云灭看他双目充血,目呲欲裂,不由得心惊了下。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原本是想救苏袖的,可是却没想到害了她!

    如此紧张又静寂的气氛之下,忽闻床上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呼声,叫的却不知是谁的名字。

    “漠北……漠北……”

    云灭察觉抓着他衣襟口的男人突然松开了手,踢开那几个跪在床前的医士,自己跪到了床头前。

    他是那么一个刚强的人,不受他燕云王的威胁,凭着一股毅力、一口硬气就敢跟自己谈条件。为的就是要保全苏袖。

    他们不是夫妻,甚至都不是主仆的关系,却仍旧一心挂在苏袖身上,凡事以这个女子为先。

    是忠诚吗?大约这就是古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精神吧。

    “姑娘。”银龙卫少见地出现了情绪波动,喉咙稍有哽咽。“若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依照银龙卫的规矩,属下是要给姑娘一同殉葬的。”

    苏袖急得气血攻心,一口鲜红从嘴角溢出。

    “不许……我不许…你还得穿着,我送你的衣裳…给你的那些同伴们炫耀我的手艺呢……”

    “姑娘。”银龙卫将一条手帕放在了苏袖的手心里,眼底隐约有泪光闪烁。“我前几日,在满是礁石的近海里,找到了这个。”

    无力的手心微微举起,苏袖在看到那条帕子的时候,虚吊着的一口气,生生憋在喉咙眼里。

    熟悉的暗色手帕,边角上还绣着一只狼头。经过海浪的蹂躏,它已经变得皱皱巴巴,还磨损开了边缘的封线。

    女人当真是水做的,苏袖的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再也见不到仲承松,那个男人真的就这么离她而去了吗?如果她还继续活着,却再也找不到她的仲大哥,往后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苏袖大口大口地呕出鲜红,云灭再也看不下去,骂道:“还愣着干什么?给孤王想办法救人!”

    毒虽然是出自他之手,但是云灭比谁都清楚,此毒无解。

    而令他心惊的却是银龙卫方才说过的那句话——若是守护对象身亡,银龙卫亦要陪同殉葬。

    苏袖这一死,便是两条人命。

    对于云灭来说,虽然两条性命无足轻重,但是他并不想看到这两个人死在他的面前。

    银龙卫对他还有用,至于苏袖……总有一种故人的感觉。

    经医士的诊断后,几人都遗憾地对着燕王摇了摇头,云灭眼中满是戾气,对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高见见状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将人都赶了出去,转眼就看见站在窗口的银龙卫拿起了那把匕首,惊道:“使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云灭一转身,就见银龙卫的手中握着一把刀,他正低头看着刀上刻着的字,突然脸上露出了笑。

    他的确是叫漠北没错,因为他向来的职责都是要保护皇帝主子,和周围的同伴已经形成默契,不需要喊名字,就能知道是谁在叫谁。

    而他真正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喊过了。

    “她不希望你死,愚忠之人太过愚昧。”

    “规矩就是规矩,谁也无法违抗。我也不用再受你的威胁,这样很好。”

    云灭忍无可忍地道:“那她要找的人呢?你不希望找到她想要见到的那个人,来祭奠她的亡灵吗?!”

    “我……”

    “说什么亡灵啊…我还没死呢……”

    一只手幽幽地从已经闭合的帘帐中伸了出来,有点不耐烦地在空气中挥了挥,声音带着一股慵懒的意味。

    “漠北,你没死吧?”

    被唤了一声的银龙卫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抵上了腹部的刀,在云灭和高见戏谑的目光下,忙将匕首收了起来,喊了一声:“还没!”

    他匆忙跑到了床边,看着苏袖思似困非困、将睡要睡的样子,心中疑惑不已。

    方才还在呕血,奄奄一息的模样,现在怎么脸色转红润了这么多?

    他起身后看向了云灭,追问道:“那些大夫,对她做了什么?”

    却见云灭摇了摇头,未曾开口。高见上前一步道:“那些医士都鬼得很,如果是姑娘这般棘手的中毒,他们是不会贸然下手的。除了那颗解毒丸,再也没喂她吃过其他的东西了。”

    而云灭却是想到一个极大的可能性,他走到床榻边缘,动作极快地将苏袖的后背翻了过来,趁着银龙卫惊诧之时,手摸上了苏袖的后颈领口。

    “你干什么?!”银龙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两眼怒视着云灭。

    云灭嘴角虽然噙着笑,眼里却满是认真,他坚持道:“相信孤王,不会对苏姑娘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银龙卫抽了抽嘴角:“那你觉得你现在是做什么?”

    “我只是要确认一件事,”云灭略一颔首,“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怕银龙卫不信,便解释道:“你也可以从旁看孤王是否有越矩的举动,不过可能性不大。因为在孤王看来,你的诱惑力可比她大多了。”

    稍一联想燕云国王宫之中的嫁娶风气,以及后宫里那几个妖艳的娘娘腔男人,银龙卫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忙松开了抓着云灭的手,仿佛刚才抓着的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算是被默许了的云灭目不斜视地将苏袖的衣物缓缓扯下,露出一片光洁的后背。

    就在她的后背之上,有两片粉色花瓣模样的图案就生生印在雪白的肌肤上,其中一片还保持着原有的颜色。

    而另一片,色泽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由粉变黄,最后便褐色,直到渐渐淡去,消失无踪。

    银龙卫只敢瞥几眼,虽然觉得古怪,但是也未想太多。

    在身上刺这种花样纹身女子,大多只有勾栏院的那些风尘女子,用来魅惑客人的。

    像苏姑娘这样的女子,意义又何在?难不成与她是绣娘有关系?

    在确认过后,云灭的眼瞳先是绽放出了光,而后又暗沉下来,迅速地将她的衣物拉好。

    等命人清理过这里床铺上的被褥之后,苏袖便被安置着沉沉睡去,而云灭的脸上则是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我/孤王有话要问你。”

    云灭与银龙卫同时开口,两人微微一愣,都不由得看向了对方。

    遣散了高见和这里伺候的宫人后,两人就在离苏袖落塌的床边不远处的桌边坐了下来。

    银龙卫道:“按礼节,当燕王先问。”

    云灭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沉默的样子显然是在思虑着什么。直到银龙卫说:“你要是不说,那我就先问了。”

    “孤王想知道……”这个君王像是在整理着措辞,好半晌才说:“有关苏姑娘的来历。”

    一枝独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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