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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小说网 -> 散文诗词 -> 一枝独绣

正文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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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马车,在偌大的盐城里面闲逛也不用徒步了,而这里宽敞的街道,完全可以容纳下三辆马车并驾齐驱。他们从北城往东城绕去,路上还在绸缎布庄门口逗留了甚久。

    不得不说仲承松虽然外表上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不过内里却是一个很细心又体贴入微的男人。苏袖虽一直忙于做针线活,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料子为自己置办些衣物,眼看着就要年底,到过年的时候了,总不能什么都不置办。于是就很壕气地将苏袖摸过的所有布料都买了下来,还添了许多精细的彩色丝线。

    苏袖看着仲承松左右两只手都夹着五六匹布往马车上堆放,整个人窘迫得耳根都红了,偏偏绸布庄的老板娘还用手帕掩着嘴,笑呵呵地打趣她:“有这么好的夫郎,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哦!不仅陪你进城买布,还耐心为你挑选、带货,这样好的男人真是不多见了!”

    想掩面落跑的苏袖受不得这种调侃,她手足无措地左瞧右看,随后对那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笑,声音很低地说道:“我们并不是夫妻关系……”

    “哟,那感情是我误会了?”老板娘也是够实在,她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苏袖对那男人有意,嘴上却还是说道:“那不如你把这大兄弟的八字给我,我来给他介绍个好姑娘?这样老实又体贴的汉子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更何况,他出手还很大方呐!”

    苏袖:“呵呵。”

    都说妇道人家话多事儿也多,苏袖以前独处不知其中道理,如今才算是明白,前人留下的鉴语真是一点都不假。方才还瞧着这乐呵的老板娘顺眼,现在就开始招人嫌了。

    善变的苏袖压根没想着是自己的醋坛子打翻扶不起来,白白叫人家看了笑话。

    之后从绸布庄一路往东城去,买了几袋子的海盐和干货,那位卖干货的老板瞧着苏袖的眼睛有灵气得很,还白绕了几斤五香瓜子送给她。苏袖头一次收到陌生人送的东西,还有点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看向了仲承松,这让仲承松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跟老板道了声谢,天色也差不多暗下来,两人立刻赶车回到了济世医馆,却意外地发现今天济世医馆里面来了病人。

    苏袖想:谁那么想不开,竟然会找白濯斐看病?

    一旁的仲承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苏袖这时才察觉自己不小心把内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了口,有点尴尬地掩了下嘴,抿着唇笑了笑。

    医馆内争执的声音还挺大,几乎是前几天苏袖和白濯斐的日常对话。像“求大夫救命”、“大夫妙手仁心我愿意花重金请您出诊”之类的话,基本上连苏袖都说不出口的话,这几个人都说出口,还拿出了一个大包裹,上面的结一打开,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白濯斐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挥了挥手,道:“没时间没时间,明儿个就要出远门了。盐城的大夫多的是,何必非来求我?”

    这几个人当中看起来像是一家之主的男人苦苦哀求道:“我们都已经寻遍了盐城的大夫,他们都说束手无策,小女的病情吃了多少副药都不见好转,只能来求您去看一看了!”

    白濯斐阴阳怪气地回道:“原来是死马当活马医,无计可施才来找我了?哼,不去!”

    能遇上这么一个懒大夫,也算是这些人倒霉。苏袖和仲承松进门时,白濯斐侧脸瞧了他们一眼,又埋头继续看书,对耳旁的祈求声不闻不问。恰好这个时候小宫也从后院走了进来,见这些人还跪在垫子上,有些无奈地说道:“诸位,我师父性子一向如此,还望莫要见怪。若是他未应允各位的话,还请你们早些离开吧,莫要在此处耽搁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看那表情大约是要放弃了。

    苏袖却在此时说了一句话:“他明日才出远门,你们稍后把人抬来不就是了?若能他医治是最好,若是医治不了,也省的你们日后背地里唾骂这大夫,阴暗地戳人家脊梁骨。”

    听到苏袖的话之后,几人忙不迭地道谢,然后快步走出了医馆,齐齐上了自家的马车,给仲承松带回来的马车腾开了一条道儿。

    仲承松去将马车往院子里面赶,而苏袖则是将今日的渔获往小厨房里面放去。

    白濯斐将手里的书往旁边一扔,怒瞪着苏袖,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她的身后,没好气地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是耽误了明天出发,你大叔的腿还要不要了?”

    “反正还有今天一晚上的时间可以做出诊断,我相信你那么拿乔,一定是因为自己医术高明才有这种出格的自信。”

    “出、出格?”白濯斐的五官有点扭曲。

    苏袖曾经也是这样的人,一来她的绣艺的确算得上是登峰造极,二来,第一绣娘这个称呼几乎让她时刻都处在巅峰上,孤寂又高傲,就连别的绣娘与她交流请教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现在回想起来,可不就是另一个白濯斐么?

    太可笑了啊~自己鄙夷着曾经的自己。

    她将鱼篓里面的鱼虾都倒进了盛着水的锅里面,扔掉了手里的鱼篓,将双手放在唇边哈了哈气,对白濯斐笑道:“最要紧的是,我担心你这样不怕死地作下去,迟早会引来仇家的。”

    “嗯?”

    “万一因为你的拒绝,耽误了病者的病情,有人对你恨之入骨,而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又抵挡不了什么,到时候这世上还不是会少一个医者圣手?”

    她说的话,简直就是小宫每天都会念叨的话语。白濯斐往日里听得耳朵里都要起茧子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从苏袖的嘴里听到这些话,却意外地贴心和受用。

    苏袖见他愣着,便像仲承松偶尔会敲自己的脑门一样,在白濯斐的额头上也敲了一下,趁着他还愣着没发火的时候,呲溜一下蹿出了厨房,然后对身后的白濯斐说道:“明天出发的时候可以坐马车,那可是仲大哥专门挑好的马匹,看着很不错吧?”

    “马车在盐城又不是很稀罕的物件,只要肯花钱买,总能买到好的。”

    “可你一定不知道,马车在我和仲大哥所在的秀山村里,是很罕见的。我和仲大哥为了请你为万山叔治病,避开了需要走两天才能到盐城的官道,足足翻了两座山才来到了盐城。”

    “……”

    “徒步。”

    这着实出乎白濯斐的意料,他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有这么艰险的经历,震惊得嘴巴微微张开,有些不敢置信。

    苏袖就猜到他会是这种反应,眼睛笑得弯似月牙,摇着头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感想。“以前我也和你一样,并没有将别人的事放在心上,可正是这种傲慢的态度,让自己变得越发孤独,更难以接近。长满了刺的花就算再美,也无人敢触碰。要在这一潭浊世中生存,本就是相当艰难的事,又何必让自己过得那么狼狈难堪呢?”

    白濯斐嘀嘀咕咕地说道:“我倒是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很自在……”

    “那你就该把医馆关掉,省得因为你那张嘴巴招来杀身之祸,还要牵连小宫!”

    白濯斐:“……您能嘴下留情吗?”

    “抱歉呢,我向来耿直。”苏袖一边后退一边冲他微笑,在路过马车的时候,还伸手拍了拍红马的脖子,而那匹红马还很给面子地扬了扬脖子,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

    半个时辰之后,那户人家终于送来了据说是得了病的千金小姐,年纪与苏袖相仿,听说早就许配了人家,这姑娘却因为想悔婚而遭到了家人的反对,一口就吞下了据说是毒性很强烈的毒药,昏迷至今。

    在为这姑娘把过脉之后,白濯斐的眉梢就高高挑起,一直没复原,别说姑娘的亲人了,就算是苏袖瞧见了也心里直犯嘀咕。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这姑娘的病情能难倒白濯斐?

    把完脉之后,白濯斐掀起眼帘看了一眼这姑娘的家人,一共大约五六个人,有男有女,神色各异。唯一一个脸上挂着关怀之色的人,就只有一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夫人,她大概是这姑娘的娘亲吧。

    家主,也就是姑娘的爹关切地问道:“大夫,我家小女的病情如何了?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白濯斐看着他们各怀鬼胎的模样,心里冷笑一声,斜眼看向了小宫。师徒默契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小宫上前一步对病人家属劝慰道:“各位,我师父要为贵千金施针,还请几位出医馆回避一下。”

    “啊?这……”

    还没把脉探出个缘由来,就要施针?几位家人实在不解,却还是在小宫强势的要求下,退出了医馆来到了后院里面待着。

    那位夫人纳闷地问道:“那位姑娘……不用一起出来吗?”

    小宫这时才想起她说的是苏姐姐,当即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来,然后掩饰地回道:“她是帮师父下针的,不用担心。”

    这边,小宫费心地安慰着病者的亲人,而在医馆内,苏袖看着白濯斐拿出了羊皮卷装好的针灸针,潇洒地一摊,就从中抽出了一根,在烛光下端详了片刻,这才要动手。

    苏袖插了一句嘴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不用,你只要看着就好。”白濯斐撇了下头,示意她将医馆通往外面的门关上。苏袖起身将门闭好,转过身之后,随即看到白濯斐动作轻柔地将手里的针缓缓插入了昏睡当中那位姑娘的头上,至于扎的是哪个穴位,苏袖就不得而知了。

    针入头部之后,那姑娘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嘴里还喊着:“疼疼疼!”

    于是在苏袖震惊的目光中,白濯斐带着几分不屑,将针灸用的针又收回了羊皮卷中,冷声道:“胡乱吞药装病好玩吗?”

    什么?!装病?苏袖见那姑娘缓缓从垫子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颈和后背,语气很是无所谓,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漠不关心了。

    “只要能不和那个脚踏几条船的浪子成婚,什么苦我都吃得下。”她左右转动了几下脖子,见苏袖愣在那儿不动,便毫不客气地指使道:“喂,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白濯斐警告道:“你给我注意……”

    “没有。”苏袖扬起了下巴,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冷漠疏离,只要是个人就能觉察出她的情绪不大对劲,然而这位千金大小姐却像是根本不识人脸色一样,没什么眼力见地催促道:“没有就去做啊!我多付你们银子就是了!”

    还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以为有钱就可以让人……等等,这个场面好像在哪里见过?苏袖抿着唇沉思了片刻,发现自己刚来的那天也是这副鬼德行,瞬间就能明白白濯斐为什么那么不耐烦了。

    任谁逼着自己做这么不想做的事情,都会不高兴。

    不过她的态度应该要比这位小姐好上很多吧?

    在心虚地对上了白濯斐的视线后,她发现这个男人正用一脸揶揄的表情看着她,苏袖垂下了眼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清了清嗓子,白濯斐又看向了那个强烈不满的千金小姐,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瞬间就让那丫头老实了。“我劝你最好放老实一点,不然我就把你丢给你爹娘,到时候你是死是活,要嫁给什么人,都跟我没关系了。”

    一听这话,那位千金小姐当下就怂了。她急忙挥了挥手,恳求道:“别别别!我听你们的话还不成么?”

    “哼。”白濯斐冷嗤一声,不客气地说道:“明日我要出远门,没工夫掺和你们的家事。这位小姐,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别让别人给你收拾这些烂摊子!”

    “我……”

    话未说完,通往街道的医馆大门突然被人打开,那姑娘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连忙又在软垫上铺好的床铺上倒下,用被子蒙头。

    仲承松一脸的莫名其妙,将目光转向了白濯斐。只见白濯斐无语地一耸肩,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索性,仲承松走到了苏袖的身旁坐下,苏袖瞧见他身上都是灰,就帮着他轻轻拍打了几下,掸掸灰。

    有着如此亲密举动的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有着特殊关系,然而那位千金小姐在小心翼翼地往仲承松看去的时候,却是眼睛一亮,就差没有嗷嗷叫着扑上去了。

    白濯斐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那姑娘在软垫上坐起来,凑到了仲承松的跟前,说道:“这位大哥可曾娶妻?”

    仲承松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紧接着那姑娘便激动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还摇晃了两下,说道:“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帮我个忙?”

    “……”

    “麻烦大哥答应和我成亲,救我于水火之中!”

    仲承松默默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不远处,白濯斐双手捧腹,肩膀抽动,片刻之后大笑声传遍了整个医馆,让里里外外的人都深感茫然。

    “哈哈哈哈!妈的、旷世奇闻啊!笑死我了……这得是多大的心才能说出这种话啊姑娘!你还能更不要脸么?嗤~你爹娘的脸可算是被你丢尽了!”

    那小姐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我成亲的对象是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光妾室就有好几房,我若是真的嫁过去、即便是正妻也会被那些贱蹄子合起伙来欺负。与其这样,我还倒不如寻个山野村夫嫁了!”

    苏袖道:“你若是不愿意,你爹娘又怎会强逼你嫁人?”

    她转脸就喷了苏袖一脸的唾沫星子,怒道:“你以为我没说吗?!他们不过是贪图人家在盐城有权有钱,只要我嫁过去他们就能混到一起,我不过是个被利用过后就抛弃的棋子,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他们可曾为我想过一分一毫?”

    苏袖抬手默默擦去了脸上被喷到的唾沫点,内心嫌弃万分,直想着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怎么如此没规没矩?仲承松递过去一方墨色手帕,苏袖一看,正是自己送他的那条,方才还被火气填满的心,瞬间就像是遇着了一泼水,火焰熄灭,连火星子都不剩了。

    她推手婉拒,转过头来对那姑娘冷声说道:“我问你,你爹娘将你养育至今,在你身上下了这么多的功夫,费了那么多的心血,你可有一点回报过他们?”

    “我……”

    “你吃穿用度都自你父母身上而来,他们含辛茹苦将你抚育成人,而今你却将他们视作仇敌,岂不是恩将仇报没心没肺么?你家中偌大一个府邸,上上下下为你付出多少,你又可曾算过?你享受着比寻常人还要优越阔绰的生活,却不愿为之付出任何代价,你扪心自问,这样是否对得起你爹娘?对得起你每日优渥的光景?”

    “……”

    “人,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失去一些东西。你不要不想付出代价,就得到你要的一切。”

    一枝独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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