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青春小说网 -> 散文诗词 -> 一枝独绣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轿子来得正好,仲承松原本打算驾着马车送苏袖去苏府上,结果苏眠生倒是贴心得很。

    抽着苏袖在正屋里换衣裳的空儿,仲承松对着白濯斐低声道:“什么时候苏眠生变得这么有眼色了?”

    “呵。”白濯斐冷笑一声,道:“要不是我让小宫给他送了信儿,他哪会儿这么识人脸色?”

    不合格的下属。

    仲承松在心底给苏眠生打上这样的烙印之后,没多久就看见苏袖上身穿着一件白底粉花的袄子,下半身则是穿着一条橘粉的长裙。外面披着的,是年前她自己缝好的大氅。

    氅子的颜色也很素,清一色的白,只有领子和袖口是用了绒兽的毛,其余的通体一片素色,毫不起眼。只有在走到光线明亮的地方,才能看到纹绣在大氅表面上的暗纹。

    暗纹绣的是飘零散落的羽毛,一根根,不用细看,伸手摸上去都像是能摸出那一根根的羽毛来,做工精致又细腻。连白濯斐和仲承松这种外行人看了都惊叹不已。

    仲承松亲手送着苏袖上了轿子,穿着一身素色的小兔子有点难舍地握着他的手不肯放,惹得来接她的轿夫们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看过来。

    之前几次让苏袖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仲承松有点不放心,他斜了一眼白濯斐,看着苏袖安稳地坐上了轿子之后才遣走了轿夫。

    白濯斐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先一步开腔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话,等后晌的时候去接她不就好了?有那老狐狸在,这么短时间能出什么幺蛾子?”

    对他的话颇不赞同的仲承松即便是想反驳,但是也没什么话好说。他披上了御寒的外衣出了医馆,等到小宫端着热茶进来的时候,医馆内就剩下了他师父一个人。

    小宫纳闷地问道:“师父,苏姐姐走了吗?仲大哥也跟着去了?”

    “一个被请走了,一个估计是去看他们日后的爱巢了。”

    听到这里,小宫两眼闪闪发亮,将茶盘放在小桌上,关切地问道:“看来仲大哥和苏姐姐的好事将近啊~”

    “我看够呛。”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翻过了一页书,白濯斐还将手指放在唇上捻了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只有你仲大哥把婚事放在心上可不够,你苏姐姐现在满脑子想的,都只有绣坊呢!”

    小宫无谓地说道:“只要把绣坊开起来不就好了?也算是双喜临门。”

    白濯斐叹一口气,笑天底下还是小孩子最天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袖的身世背景不一般,要真是身负血海深仇,只怕辛苦的还是周遭的人。

    此刻仲承松已经到了苏眠生给他们安置好的宅子里,准备早些置办家当好住进来,毕竟济世医馆还是别人的地盘。

    而苏袖则是在平稳的一路中,跟着轿子颠到了苏府。要不是落轿的一瞬间将她震醒,苏袖恐怕昏昏欲睡的,就直接就在轿子里睡着了。

    被惊醒的苏袖还以为是到了地方,掀起了轿子的帘子问:“到地方了吗?”

    外面的轿夫道:“姑娘,还没呢,是前头路堵着了。”

    堂堂盐城,这么宽的大道,还能被人堵了?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苏袖好奇地往外头张望了一下,只见前头满满的都是停下来的轿子,跟她一样都在往苏府的方向一路堵过去。

    “啊……”饶是苏袖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叹,“这些轿子都是城中受邀的绣娘吗?”

    “是的姑娘,起码有几十家布庄铺子和绣坊的绣娘受邀了呢。”

    “这样啊。”

    见着前头的轿子慢慢开始移动了起来,苏袖也就不着急了,轿夫抬起了轿子跟着前面的长龙一点一点地蹭行着,终于在磨蹭了许久之后,到了苏府的府邸门口。

    苏袖下轿子的时候,果真见到了有不少女子从其他的轿子上下来,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手上拿着的帕子,腰间系着的锦囊,还有头上的缎带都是用顶好的手艺绣出来的。

    她们的目的已经摆在明面上了,一目了然。

    这些女子们有年长一些的长者,也有年轻的姑娘,虽然表面上都在客套,不过却是暗潮涌动,背地里互为强劲的竞争对手。

    苏袖因为这一身过于简单朴素的打扮而没人上前来跟她打招呼,她倒是松了口气。依她的性子,很难跟陌生人打好关系。虽然人脉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很重要,不过目前还是需要靠更强硬的关系。

    比起这些,苏袖更想知道苏眠生堂堂一个盐城知府,怎么会跟仲大哥轻而易举就搭上关系了呢?

    苏袖心底里有个猜测,只能自己胡乱琢磨一通——会不会是以前仲大哥在皇城里待过,跟白濯斐还有苏知府有过渊源?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他们都是对彼此一脸陌生的样子呢?

    苏袖忘记了仲承松那条常年围在脸上的围巾,在苏府的大门打开之后,就跟着其他的女子一起进了苏府。

    大约是因为人多的关系,这一拥而至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苏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挤了一下,误踩着旁边一位姑娘的脚,还险些摔倒。

    那位姑娘也是真性情,一副好听的鹂莺嗓子一开口,道出了一份清冷的意味,矛盾得很:“都是能出得了门的大姑娘了,怎么进个知府大门却还是跟没见识的乡下人似的?这么急咧咧的模样,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周遭顿时静了下来,有人看着她不屑一顾,有人掩着嘴暗地里偷笑,偏是没一个敢还嘴的。苏袖听不懂她是在说别人还是说自己,便心怀歉意地对她微微颔首躬身道:“对不住了姑娘,我不小心……”

    “我说的又不是你,你道什么歉?”

    那姑娘冷冷地说完这话,便从苏袖面前走过,眼白微微翻动,冷漠又不屑。

    不是她的错还平白遭了个白眼,苏袖心中很是无言。好在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波折,并没有引起旁人太多的关注。

    都是盐城里的同行,虽说不会撕破脸皮搞得难堪,可也不会主动有人上来和解。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苏袖可谓是看得够多了。

    今日天色还算好,大上午的,阳光暖煦,照在人身上有一股暖意。令人讶异的是,尽管在这大冷天里,苏府的植被景观倒是红红绿绿一片好光景,看着就让人觉着新奇。

    “哎!快看!这还有冬天能开的花儿呢!”

    “我就知道梅花是冬天开的,没想到知府大人的府里竟然还有这么多奇花异草……”

    诸多的姑娘说起话来就像是叽叽喳喳不停嘴的鸟雀一样,在耳边响着怪吵人的。苏袖默默地往旁边站了站,偶然间瞥见离自己不远的地儿,就站在方才那位说话很犀利的姑娘。

    她穿着一身绒黄色的袄裙,上面点缀着几朵红梅,不显得艳俗,也不会太过低调素雅。而让苏袖感兴趣的,还是她头上的簪花。

    那些簪花看起来并非都是玉石所缀,而是用流苏绳编织、丝绸带结成的绸花绕在了木簪上,样式新颖,一看就是出自心灵手巧的女子。不知道做出它的主人,是否就是眼前的这位姑娘呢?

    许是苏袖的目光太过热烈,引得那女子的注意,转头看着苏袖,还高高地挑起了眉头。

    苏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躲避开了她的目光。

    就在这时,从后院儿里绕过一个人来,府里上上下下都管他叫一声老爷,而绣娘们却唤他一声大人。苏袖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就是苏眠生。

    这人穿着一身深紫色长袄,外头套着黑色的坎袖棉袄,肩头上缀着一圈绒毛,看起来是暖和得很。与那日去医馆散披着的长发不同,他今日将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了额头上的美人尖,也将那张看起来牲畜无害的脸衬的越发和善了。

    苏眠生的手里握着一个茶壶,见到盐城中有名的绣娘都齐聚苏府前院,他自然笑得舒心,虚抬起手道:“哎,不在府衙之中,就不用行礼了。想必诸位都知道,今儿招待你们的乃是州府大人的夫人,你们女子之间的交谈本官不便参与,随你们自己开心就好。”

    “是,大人。”

    “来人,带她们去见州府夫人。”

    府中的下人应了一声,对着绣娘们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这些人便绕过了府中最大的花园,往后院儿走去。

    苏袖捏紧了袖子里的手,刚哈了一口气想暖暖手,就被啜着茶壶的苏眠生从旁边拉走。

    走在前头的那名黄衫姑娘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疑虑和惊诧。她趁着旁人不注意,故作崴了脚的样子,凑近了想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当日没来得及跟姑娘打招呼,先跟姑娘说一声。”苏眠生笑眯眯地摸索着手里的紫砂茶壶,看着苏袖波澜不惊的脸微微一笑。

    “我与仲兄是过往的旧识,仲兄家道突变,他又横遭不测,以致性情大变,到现在口不能言。要不是他跟你搬来了盐城,我还真是寻不着他的踪迹。”

    苏袖心中疑惑甚多,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风轻云淡地问了句:“你认得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苏眠生想了想,挑了个最敷衍的说法与她听:“我祖上以前是给仲兄祖上为下人的。”

    这样一来,就说明苏袖的猜想果然是真的。仲承松的家世定然不同凡响,光从他的脾性、身手还有那一手好字就足以看出一切,只是他家世有着怎样波折的故事,仍未可知。

    苏袖目光飘忽了几瞬,又问道:“你应该,不会为难我和仲大哥吧?”

    “噗——!”正啜着茶壶的苏眠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苏袖有预知之明地躲到了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苏大人,失态了。”

    “咳咳!”苏眠生忙挥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干咳几声道:“对不住!对不住!”但是这姑娘的问题也太好笑了些!

    仲承松,应该叫他古承松,古国的大皇子,前太子殿下。现在正处在三皇子阵营里的苏眠生,怎么敢跟这位爷过不去呢?没见他都把价值千金的宅院和宽铺都奉上了吗?

    “姑娘放心,我跟仲兄……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我若是敢在暗地里阴人,你只管找阿斐算账去!”

    看样子他跟白濯斐的关系倒是真好,好在经过这么些日子相处,苏袖对白濯斐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她点了点头,刚想拔腿离开,却又想起一件压在她心底里的事儿,借此机会,不得不问。

    苏眠生正从袖口里抽出条手帕擦拭着身上的水渍,见她又折回来,忙笑着问道:“怎么了?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吗?”

    “听说,白濯斐喜欢的姑娘死了?”苏袖换了一个比较不让人起疑的方式来问,她表现得有几分忐忑。“听说,还是个绣娘……”

    苏袖话里有话,苏眠生这个人精,当下就听明白了。

    “你是担心,有朝一日真的去了皇城进了宫里,也会像第一绣娘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故作迟疑着,苏袖点了点头。

    闻言,苏眠生舒心一笑,安慰道:“放心好了,那些绣娘们是被冤死的,皇上已经让人查清了,并且还都还了她们清白。唯有一件事有点蹊跷……”

    苏袖不动声色地追问:“什么事?”

    “号称第一绣娘的那名女子在宫牢里面突然离奇地失踪了……”这个消息直到现在说起来,都让苏眠生有些困惑。“不知道是被人救走了,还是被人害死了。”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几条人命在宫里头就这么消逝,变得一文不值。就算是还了清白,那些死去的人,还能再回来吗?

    苏袖闷闷地道:“说了半天,还不是死得不明不白?那么,削尖了头往那盛名上钻的意义何在?”

    “嗯?”

    苏眠生看着她朝着自己微微一欠身,冷然离去。“我该走了,多谢大人解惑。”

    目送苏袖离开的苏眠生提起茶壶又给自己灌了一口茶水,疑惑地蹙眉,他是不是被套了很多话?

    忽听草丛微微一动,苏眠生没好气地喊了一声:“出来!”

    于是那抹绒黄便从花丛后头钻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苏眠生一转头,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

    “我说小姑奶奶,您这喜欢偷听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

    “等你什么时候不偷腥了,我就不偷听。”

    “嗤!”苏眠生看着眼前的女子,嗤笑一声。若是苏袖没走定然能发现,这姑娘正是方才她不小心撞到的那名女子。

    她的神色也不似方才那样冷淡,而是充满了生机和俏皮,眼里只盯着苏眠生,像是生怕他跑掉一样。“那女的跟你什么关系?你们方才说了什么?我一句话都没听清。”

    苏眠生摊手:“我又不是你夫君,凭什么有什么事都要告诉你?你不知道本大人我,有龙阳之好吗?比起你,我还是更喜欢济世医馆的那只小少年~”

    “鬼才信你。”姑娘暗暗咬着后槽牙,朝着他哼了一声。“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我都看见你……”

    她话说到一半就没有再说了,像是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苏眠生笑着挑眉:“怎么不说了?你还学会暗中跟踪我了?胆子不小。你知道窥探知府行踪是什么罪名吗?”

    那姑娘跟哑了的炮仗似的,刚才还突突个不停,现在安静如斯。

    空气寂静了片刻之后,她心虚地转身:“我、我去后院了,别来烦我。”

    苏眠生微微一笑,看她溜得比兔子还快,便不停歇地出了府,省得州府夫人这茶会散了之后,又被这丫头抓住死缠不放。

    苏府不小,曲折回廊,倒有几分江南故园的风格。这天寒地冻的,坐在院子里等州府夫人来自然不大合适。

    后院有一处大堂,想来是平日里苏眠生来招待客人用的,如今摆放了许多桌凳,自是被用来招呼这些绣娘的。

    其他走在前头的人,都早早地进了大堂,受暖气呼着挑好了离主位近的座儿,而苏袖因为跟苏眠生说了几句话,自然来得晚了些,只能坐在后头。

    有道是伯乐识千里马,虽说苏袖有一技傍身并不在意这些浮于眼皮子的争斗,可那也要看这位夫人究竟是不是伯乐,是否有老练的眼光。

    等等,她是不是把自己比作马了?

    苏袖有些啼笑皆非地用手揉着自己的睛明穴,合着眼睛沉思,却忽然听到身旁的椅子被人拉开,发出沉重的闷响。

    有人坐到了自己的身旁。

    苏袖睁开眼睛侧头一看,意外地发现坐在自己身旁的人,正是方才那位穿着绒黄袄裙头戴手织簪花的姑娘。

    她不是应该比自己进来得还早吗?怎么会这么晚才落座?

    方才在苏府门口的时候太过忙乱,绣娘们都没来得及互相打量,趁着州府夫人还没来,个个都不动声色用眼梢瞄人。

    一枝独绣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传给QQ/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点此举报